在球场看齐祖
在德国亮出五星红旗
在火车站席地而坐赶稿
“当某样东西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你很难想像它结束后的情形。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这届世界杯进行得如此完美,你简直希望它能延续得更长一些,不过,这只是愿望而已……成千上万的人在德国相会,他们也许会留下邮件地址或者电话号码,从此保持联系,并成为朋友。这就是理想中的世界。”
———德国世界杯组委会主席贝肯鲍尔
贝肯鲍尔说这些话的时候,离世界杯结束还有好多天。听到他这么一说,我决定立即落笔开始写这篇文章,虽然离回家也还有好多天。贝肯鲍尔希望它延续更长一些时间,但是我现在就已经想家了。
在德国整整一个月,从扑向巴西队训练场到眼睁睁看着荷兰、阿根廷、英格兰、巴西等等一支又一支热门队伍相继出局,时间似乎过得很快。离家时宁波正当细雨霏霏梅子将熟,现在早已骄阳悬空酷暑难耐,我感觉我已离家太久。
关于比赛每天都在写,讲故事性质的前线日记也天天在写。不过一个多月时间里,总还有些其他鸡零狗碎的见闻、有些起起落落的心情,现在开始我就东拉西扯,凑合成几段杂乱无章的“世界杯野史”。
记者生活的鸡毛蒜皮
我们6月6日从北京登上国际航班。在莫斯科转往法兰克福的飞机上,我身边的小伙子突然幽幽地说道:“我想回家……”个子一米八十出头,膀大腰圆;表情满脸“闲愁”,感伤无比。七尺东北大汉身上的如此反差,让我莫名惊诧,也不知道是因为即将面对的采访压力使然,还是他另有隐情。若论牵挂,谁没有呢?
离家时正当江南容易销魂的时节,“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似乎也正是这样的根源,导致我们记者团里最最缠绵温情的故事,尽出于此。
前来德国的旅途中,我们中间传播颇广的是关于一名江苏女记者为了采访世界杯推迟婚期的佳话。据说报社给她送行的时候,邀请她的爱人也参加了,并且让后者在报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了送未婚妻出征的感言。
到德国开工以后,则笑看另一名江南记者小张喜得千斤的幸福表情。他接到世界杯采访任务时,妻子已经有了5个月的身孕,算算预产期,恰好就是世界杯举行期间,去还是不去?夫妇商量良久,贤内助拍板:放心去吧!
可分别没几天,小张的老婆在后方心情也是一天十八变,剖腹产也怕,自然分娩也怕。于是一有空闲,小张近百公斤的庞大身躯就窝在小小的电脑屏幕前,与老婆视频语音聊天,甜言蜜语安抚,肉麻劲直把同屋的记者“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来终于有一天电脑也被“麻”坏了,给了小张一个大黑屏之后再也没有动静,吓得他四处找电脑工程师,重装系统后再不敢视频,老老实实打字聊天。
初到法兰克福,小张MSN上的个性签名是“再过XX天就能见到我亲爱的宝宝!”。我们恰好住在小张楼下,某晚突然听着头顶木地板咚咚咚响了大半夜。次日一打听,凌晨3点钟小张喜得千金,头天晚上的声音先后来自他的紧张和兴奋。回头再看他MSN名字,已经改成了:“哈哈哈哈,我女儿8斤3两,胖墩如父,好可爱哦!”
我们采访团里全国各地百十号人马,一个月的时间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些精彩的片段。哪怕是最日常的吃吃喝喝:有人消灭了50包方便面,有人天天呼唤着“哪里有皮蛋瘦肉粥”;有人天天卫生间里接自来水喝,有人在体育场实在唇焦舌燥不得不买了一瓶价值人民币65元的可乐;有人带了3打“即抛型”袜子,有人去超市打算买条换洗内裤却被18欧元的价格吓退,自嘲一句;“还是身上这条正反两面穿吧”……
诸如此类,鸡毛蒜皮,实难尽述。于我而言,很遗憾的事情是没有多带几条香烟,此刻在呛喉的外烟味道里,越发地乡愁浓浓了。
关于工作之劳心劳力
我已经写过在德国坐火车的文章了,但是今天忍不住还是想从坐车开始说工作,因为半决赛刚刚结束,两个晚上我们都遭遇了惨痛经历。先说德国队被打败的那个晚上,我们先是遭遇抢劫之惊,而后发现火车站进口处已经被封锁———聚集在多特蒙德的球迷太多太多了,警方担心车站里面过分拥挤出现事端,所以一批一批放行,等我们上车已经凌晨2点多,回到驻地已经凌晨6点多。接着第二天又是在火车上一个通宵,这次是从慕尼黑回来。
我打一个比方来表达我想说的意思吧。就比如我们记者住在宁波,但是除了宁波赛区以外,还有杭州、温州、上海、南京、济南等等另外11个赛场,我们每天必须要在这些赛场之间打来回。并且每到一个城市还要照着地图找地铁、搭公交车,你说每天跑多少路程?如此工作带来的第一个麻烦不是别的,是上网问题,为此我们随时准备着三种上网方式。
在新闻中心,花399欧元租用一个无线账户,速度非常快,但是离开新闻中心就马上没有信号;在火车上,使用的是T电信公司的GPRS上网卡,每次上车后就要捧着电脑找信号;回到酒店,则打开自己的无线网卡,通过酒店的无线发射平台登录网站。用多少种方法都无所谓,有多少麻烦也无所谓,关键是要网络稳定。问题是即使有3个“护身符”,还是人人都在凌晨时分急得汗流浃背过。
第二个麻烦来自身体,来德国的中国同行不少人都感冒、发烧过。我们宁波,除了本人以外的唯一一名前线记者、《宁波日报》的小马咳嗽至今未愈,前段时间火车上屡屡因此遭受德国人冷眼,昨天终于遇到一名好心人。这名小伙子在小马咳嗽的时候,居然帮他捶背抚胸,连连问他:“怎么样,好点没?”把小马感动得不行,我们调侃他:“你扑到他怀里哭一场吧……”
奔波导致身体疲劳,同行的竞争则让精神紧张。某天,一位老兄走到我们房间的阳台上,突然冒出一句:“我跳下去算了,也好让你们多一条稿子写写。”天啦!我们吓了一跳,赶紧把他劝解回自己房间———要跳也别来我们房间跳啊!“他们今天写什么?我怎么写才好?怎么弄点独家的?”即使嘴上没说,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暗暗在较劲。
也正是这种心理的作用下,在刚刚到达德国的时候,我们身边就有人杜撰了“法兰克福酒吧命案”的假新闻,最终这名南京的记者被大家群起而攻之。让人吃惊的是,还有人写过“中国记者倒卖媒体票”的事件,而事实上,媒体票要开赛前不久才能领到,并且注明必须和记者证配套使用才能进入赛场,难道德国的黄牛和球迷都看不懂票上的文字,都是些傻子?
想来这位同僚也是想“独家”想疯了。哎,不说了,换话题。
说说几点见闻和杂感
正如同贝肯鲍尔所说的那样,成千上万的人在德国相会,并成为朋友。绝大多数球队早已经淘汰回家了,但是至今我们依然可以在慕尼黑、斯图加特、柏林等城市一次次看见各种各样的球迷。
法国队对葡萄牙队的半决赛后,我们赶往火车站时,在一条名叫法国街的街口发现了一大群球迷,他们放焰火、跳舞、喝酒、用力挥动着旗帜。除了法国人和葡萄牙人,披着德国国旗的、戴着宽大的墨西哥草帽的、看不出门派的,都大有人在。一名男子背着女友,不停跳啊跳;另一名女球迷连脚上鞋子都已经少了一只了,还在人群里蹦达……谁说足球仅仅是给胜利者带来快乐呢!
此前一天晚上,那个被我拉着让他和意大利球迷合影的德国胖老头ARMIN,在问了我的名字以后,时不时大喊一声:“DAIBIN,YOUAREDAIBIN。”他在我的本子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和家庭地址,盛情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我家在一个小镇上,我的家人会非常欢迎你,他们会向你展示德国人的热情。”他说。遗憾的是,我没有时间去找他的家了。
世界杯是如此好的一个平台,它可以和每一种文化完美地结合,所以它深入全世界球迷的心。它也是商业、经济的一个良好载体,除了大公司、大赞助商大发横财以外,这也是所有有心人小赚一笔的良机。
最让人叫绝的还是一名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来自上海的中国留学生。他告诉我,世界杯期间自己倒卖了不少往脸上印各国国旗的贴纸,从浙江义乌进货,0.01欧元一个的进价,卖到德国转手是0.5欧元一个。他颇为得意地说,靠这次卖贴纸,已经把最近几年的学费都赚到手了!德国留学生一个学期的学费是1500欧元,三年就是9000欧元,也就是说他至少已经净赚9万元人民币。而其实很多的所谓各队“真品球衣”、各种各样的纪念品,只要细心一看,你都会发现是“中国制造”。世界杯远在德国,但是我们家乡的经济早已经渗透到这里。
足球和文化、世界杯和政治经济;德国的社会和风情,2006世界杯的继往开来意义,都是太大的主题,凭借我30余天肤浅的采访做不了文章,所以只能在这里给大家讲述几个见闻的片段。一个多月来,我始终试图把我眼见的所有世界杯精彩告诉亲爱的读者,也许并不能够让大家满意,但是大家一定要体谅我,我已经尽力了。
-特派记者戴斌发自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