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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示拒收"红包" 无红包医院:"医患同盟"的新解读
稿源: 浙江在线  | 2006-11-06 13:38:15

  中国宁波网讯 宁波市区10家综合医院公开向社会承诺拒收“红包”,其中2家医院被宁波市卫生局认定为“无红包医院”。

  无红包医院:“医患同盟”的新解读

  小史觉得这家医院有点不同。办理入院手续当天,他首先要签的竟然是一份“医患合约”,短短22行文字,有7行是关于医院拒收“红包”的各项规定。

  住院,对于小史来说早已不陌生,不过像这样要求病人不送“红包”的医患合约,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记起医院大门还挂了一块“无红包医院”的铜制牌匾。

  “喏,上面写着拒收红包的,不要砸了我的饭碗。”主治医生慎强半开玩笑地说。

  “遵命!”

  一位医生,一名病人,相视一笑。在“红包”问题上,医患双方结成了盟友。如今,在宁波一些医院,签订“医患合约”已经成为患者入院的第一道手续。宁波市区10家综合医院公开向社会承诺拒收“红包”,其中2家医院被宁波市卫生局认定为“无红包医院”。

  明示拒收“红包”,到底会怎样影响医患关系?

  一份特殊的医患合约

  刚走进宁波传染病医院,赵老师就被大门口的一行红字吸引住了——“本院向社会承诺:在医务活动中拒收‘红包’,谁收‘红包’解雇谁”。

  看到这直截了当的大白话,这位东北小伙子的感受是:“语气有点霸道,不过倒有几分我们东北人的爽快。”

  “慎兄,我来看你了。”一见到医生慎强,赵老师就开起了玩笑。每到月末,赵老师都要来医院复查,他的病情一直由慎强负责。两年下来,两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前年,住院部的二病区,赵老师在这里“呆”了5个月。入院时,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赵老师的爱人急得直哭,到处打听“找哪个医生疏通一下”,生怕因为没有遵守某些“潜规则”而耽误了治疗。打探的事情传到主治医生慎强这儿,他当即找来赵老师的爱人,讲明医院拒收“红包”并非流于形式,并仔细分析治疗方案,解开了她的心结。

  赵老师回忆说:“如果当时不是那份医患合约,我们还不知道要为送红包的事焦虑多久呢。”

  因为无“红包”的承诺,赵老师对医院产生了好感;因为和医生慎强签了医患合约,出院后他们成了好朋友。

  然而,也许只有这里的医生才最能体会,取得病人的信任是多么来之不易。2001年4月19日,宁波当地媒体披露了该医院医生收受红包事件,引起一片哗然。

  慎强进医院工作时,此事已经过去了4个月,但是这个年轻人还是感觉到了整个医院的消沉。最让他感到难受的是,一些病人似乎对医生失去了信任,有些病人看到他开的方子甚至会当面质问:开这些药你们有回扣拿吗?

  慎强说,那时的感觉,就像自己做了小偷一样无地自容。

  也许,正是因为当年的“伤之深”,才有了后来创建“无红包医院”的“情之切”。2002年,不收受“红包”被写进了宁波市传染病医院的职代会决议,与每个住院病人签订医患合同也成为了该院的一种制度。同时,医院向市卫生局申报创建“无红包医院”。经过相关部门一年多的监管和认证,2003年底,该院成为宁波第一家正式挂牌的“无红包医院”。

  “从操作情况来看,从病人入手进行无红包宣传是比较有效的方法。”宁波市传染病医院的负责人告诉记者,一年后,医院对病人的调查显示,75.5%的病人对医院治理“红包”情况表示满意。

  办公室里被取下来的锦旗

  在宁波保黎医院住院部肺三科,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除了不收红包之外,锦旗之类的感谢品也被列入了拒收的范围。

  定下这个规矩的,是肺三科的主任朱育银,他对记者解释说:“得肺结核病的病人,往往家里都不富裕,送面锦旗的花销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负担。从性质上说和红包没什么不同,还是统一不收的好。”

  在医生叶春娟的印象里,三年前的肺三科,办公室的三面墙挂满了锦旗,“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那时,大家的感觉是,病人送来的锦旗是医生荣誉的最高象征,挂得越多说明医术越高,医德越好,整个科室都觉得很有面子。

  不过,2004年,医院宣布为“无红包医院”后不久,朱育银医生悄悄把锦旗一面面摘下来,小心地锁进了柜子。看着空荡荡的三面白墙,医生和护士们一开始都特别失落,朱育银却对大家说:“荣誉不是靠锦旗挂出来的,而要看病人的口碑。大伙都愿意到我们这里来看病,才是对我们最好的肯定。”

  在病房,卢锡耀躺在病床上,捂着胸口想把卡在喉咙里的那口痰咳出来。床头柜上只放了一个茶缸,显得有些空荡。作为低保户,卢锡耀每个月可以领到280元生活费,医药费还可以通过社保报销一半。不过,对他来说,每天60元的床位费还是有些吃紧。

  来宁波前,卢锡耀的女儿听说,保黎医院是挂牌的“无红包医院”,马上赶了过来。“家里穷,光看病的钱都不够,更别说‘红包’了,不送又怕医生不尽心看病。在这里,大家都统一不送,我们也放心了。”

  在病区,卢锡耀碰到了从周边的绍兴、舟山、台州等地赶过来看病的病人,还有省外来的农民工。很多人经济状况和他一样,甚至有的比他还差。朱育银说,病人在经济上的无力,往往会让他们对病情更加敏感,医患矛盾也容易变得紧张。

  “除了不给病人增加经济负担,我们还需要从细微处体现关怀。”朱育银说。

  病区曾经住过一位60多岁的退休老人,一开始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得了肺结核病,容易传染,别人都嫌他脏,他心理压力特别大,总是对护士发脾气。朱育银说,这时候就不能只靠“生物模式”治病了,还要用“心理疗法”。“我每次碰到他,都叫一声‘老汪’,拍拍他的肩、握握手,拉拉家长里短,没几天,老人就把我当成朋友了。”

  

  解开“红包”背后的心结

  在保黎医院的“红包”上交登记本上,记者发现朱育银一年就上交了4000多元“红包”,这些都是朱育银没有当面及时退回病人,后来通过其他方式退还的。

  朱医生告诉记者,病人送“红包”,其实存在很多微妙的心理,因此,医生退“红包”也要讲究技巧,用合适的方法进行处理。

  朱育银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慈溪的一个小伙子来找他治肺结核病,家里做木材生意的,收入不错。小伙子一住院就找了他四五次送钱,都被他谢绝了。做支气管镜检查的前一天,小伙又来了,打了招呼看样子肯定是不放心第二天的检查,就先让他把钱留下了。小伙子走的时候,表情放松了许多。

  小伙子前脚刚回病房,朱育银后脚就出门把钱交到了住院部的缴费窗口,作为该患者的预缴费用。几天后,小伙子准备出院时突然问朱育银:朱医生,真奇怪了,住院部好像少收了我500块钱。

  “我和他说,钱没少付,还要算上那个‘红包’呢!”小伙子这才知道,朱育银是为了让他放心养病,假装收下“红包”的,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只有当医生真正转变角色,才能更真切地体会送红包时的复杂心情。采访中,一位医生向记者说起了自己给别人送“红包”的经历。

  两年前,这位医生的父亲在某大医院住院开刀。考虑到老人年事已高,手术风险比较大,她动用各种关系找到了主任级医生亲自为父亲主刀手术。手术前一天,她还是不放心,到处打听“行情”,托熟人一一给主刀医生、麻醉师等人打了招呼才安了心。

  父亲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而她却经历了一次心灵的挣扎。“后来我自己反省,以前碰到有病人家属送‘红包’,自己还怪他们何必多此一举,责怪他们不相信医生。现在,自己经历过才知道病人那种无助的感觉,送‘红包’是因为病人找不到心理的慰藉。”

  从那次以后,这位医生开始学会站在病人的角度去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每天,她都要去病房转上两圈,和患者们聊聊病情以外的事,了解他们最担心什么、最需要什么。在她负责的科室病区里,她要求其他的医生、护士每天也必须到病房与病人像朋友一样沟通交流。

  “前一阵子,一位50多岁的刘大妈来住院,得的是慢性肝炎,我看她心理压力很大。住院的25天里,我就天天拉着她聊家常,说家里的儿女多孝顺,说治疗情况很正常。出院前,刘大妈悄悄地拉着我的手说:医生啊,我终于可以不用靠安眠药睡觉了。”

  比“红包”更珍贵的东西

  在宁波市传染病医院,每个季度陈佩都要做一项非常繁杂的工作:在出院病人中抽取一定比例进行问卷回访,调查医生是否存在收受红包情况。

  一般,陈佩会选择那些有详细住址的病人做回访。为了保护病人隐私,医院用的是白信封,每一封寄出的信封里,陈佩还会细心地放进一张邮票,“这样回信的时候就不用再花钱了。”

  问卷回访做了4年多,在“是否曾送红包”一栏里打钩的陈佩发现过一封。“当时大家都吓了一跳,马上找来病人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医生坚决表示没有收过红包。后来我们赶到慈溪,在村里找到了这位84岁的大爷,大爷说自己不认识字,问卷是让村里便利店的老板娘填的,乱打了几个钩就寄回来了,没想到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过,在一些医生眼里,他们收下的,是比“红包”更为珍贵的东西。

  朱育银“收下”的是一个公交车位。操办婚事那会儿,朱育银去市区搬一个樟木箱子,返回慈城镇时,公交车上已经没位子了,他正着急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怎么熬呢,箱子就被一名男子接过去了。原来是自己以前看过的一个病人,得了痢疾住院一个多月,朱医生拿着粪便一次次帮他去化验。“结果是樟木箱子‘坐’了这个位置,我们俩一路站着聊天回了慈城。”

  而妇产科医生吴巍飞收下的,则是充满吉祥之意的红鸡蛋。两个月前,慈城一位29岁的张女士来医院剖腹生产,塞给她200元钱,吴医生明白患者的心思,悄悄地将钱打到她的住院账户上。出院时,患者才发现多了一笔钱。孩子满月后,张女士坚持要请吴巍飞吃酒席,吴医生又借口推掉了。张女士心里过意不去,专程带了几只红鸡蛋赶到医院,这一次,吴医生爽快地收下了,“红蛋我收,算是给孩子讨个吉利。”

  讨到吉利的不仅是孩子,还有吴巍飞的心。他告诉记者,红鸡蛋虽“小”,却有大温情在里面,“他们用这种方式来肯定我的工作,我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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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收红包,让我们解脱很多”

  江苏省南通市第三人民医院(下称“三院”)在大门口挂了10年“无红包医院”的牌子。作为全国首家由政府命名的“无红包医院”,三院经媒体报道后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尽管遇到了外界普遍的怀疑,但这里的医生依然在坚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记者采访了三院多位医生,他们或是三院的老人,或是外来的医疗骨干,从前也收过红包,但对于三院的“无红包”制度,他们都表示赞成。

  他们的一致看法是,不收红包,让他们精神上解脱很多。传染科主任朱永根说,拿了患者的红包,做完手术后老是心神不宁,万一出现医疗纠纷就很被动。而不拿红包的医生腰杆挺得直,即使有了医疗纠纷,也可以限定在技术或意外的范围之内。

  然而,经济收入毕竟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和记者对话时,三院的医生也表明了自己的矛盾心情。神经外科主任李东旭说:“做一样的手术,其他医院的医生有红包,我们没有,心里确实不平衡。现在其他医院很多同行买了车,住上了别墅,我们三院绝大部分医生还是骑自行车上班。”

  “按规定,我们医生做一台手术,除了工资奖金外,一个小时只能拿7角钱的补助。”他说,“前两天我做了个颅脑外伤手术,从上午开始做,完事都将近下午3点了,又渴又饿。我出去找个小饭馆,要了俩菜,花了35元钱,一边吃一边想,做一个手术的正常收入甚至不能供我吃一顿便餐。”

  认为自己的所得和付出不匹配,是当前很多医生收红包的心理前提。陆辉辉说:“大部分医生并不是为了红包才给病人开刀的。不管有没有红包,治疗方案都不能随便改动。如果哪个医生有红包就好好开刀,没有红包就胡乱开刀,其他医生也瞧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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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庄伊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