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5点,四周还沉浸在一片寂静中,殡仪馆工作人员已各就各位。5点~10点时段正是殡仪馆最热闹的时候,送葬的人群一拨接一拨地过来,按习俗要赶在中午12点之前,把逝去的亲友送上山。昨天我赶到时,化妆师吴女士(应要求隐去姓名)正准备为一名老人化妆。
害怕,但把恐惧埋进心底
吴女士在市殡仪馆工作了19年,她前9年做花圈,后10年开始为逝者化妆,且负责特整工作。与普通化妆师不同的是,特整工作常常要面对各种恐怖情景———完全碾碎的躯体、被揭掉大面积皮肤的脸、裂开的脑壳……有时还伴着一股强烈的尸臭,没有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做不来的。吴女士告诉我,见到这样的场景没有人不害怕,但他们要把恐惧埋进心底,尽可能地把遗体复原到最好状态,这是对逝者和家属起码的尊重。
穿上白大褂,套上一次性手套,我悄悄地跟在吴女士身后,心里有点悚。殡仪馆化妆间设在冷藏间内,之前要穿过灵堂背后长长的走廊。昨天来送葬的人很多,走廊上还热闹,但一进冷藏间,周围立刻冷清下来,一股寒意顿时爬上我的脊背。
老人的遗体已被送到化妆间,面容安详。几名亲友以及一名操办丧事的人员跟了过来。虽然进出的人不少,但除了点头外,大家都默默不语。
细致,为让逝者家属满意
上妆前,吴女士先用镊子夹酒精棉球仔细擦拭老人的面孔,进行消毒,随后用剃刀刮掉胡须。老人的肤色比较黯淡,没有血色。吴女士打开胭脂盒,递给我一把镊子,轻声吩咐我给老人涂点口红,不要太浓,她自己则为老人打腮红。接过镊子,我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回望了吴女士一眼,她表情平静。我学她样,用棉球沾了一些胭脂,费了好大劲才为老人嘴唇着好色。这时吴女士已打好腮红,准备上粉底了。上完妆,老人面色红润,比刚才显得有生气多了,仿佛只是睡着了。送到灵堂时,家属也很满意,向吴女士点头致意。
回办公室的路上,吴女士很担心我,一直问我累不累怕不怕。想到自己只是体验了化妆师工作中最轻松的一部分,我突然感觉自己没有底气说出“累”或是“怕”。吴女士告诉我,她最初做这行时很害怕,有时做完一个特整,3天都吃不下饭,加上周围的人对这份工作不理解,一段时间她甚至厌恶过自己的工作。但时间长了,心态慢慢调整过来,她觉得自己只是一名普通劳动者,她的工作就是让逝者整洁地离去,让活着的人得到安慰。记者胡珊
记者感言
没有找到市民记者
去殡仪馆前,我把周围的人都问了个遍,是否愿意作为市民记者跟我去体验,结果遭到了拒绝,理由几乎一致———感到害怕,觉得不吉利。我想起以前一名化妆师给我讲她生活中遇到的各种尴尬:从不主动说自己在哪里工作,实在无法回避就用“民政局”蒙过去;极少与人握手,除非别人主动要求;即使接到请帖也不出席亲友的喜宴;谈恋爱是一个大难题……这样的情况几乎在每一位殡仪馆工作人员身上都发生过。
大家忌讳“死”,于是很自然地把这种情绪带到了对殡葬行业及其工作人员的看法上,使得殡葬从业者始终站在社会偏见的阴影中。事实上,它只是一个普通的服务行业,从业者和其他劳动者一样辛勤工作,理应受到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