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遭遇三大“堰塞湖”

　　奥运会后，全世界都在关注一件事：后奥运时代，中国经济能不能搭上奥运会的顺风车，再飞20年。

　　现在，有极度悲观的看法，认为中国经济将随世界经济一起步入衰退，导致其自身的各种深层次矛盾集中爆发，比如企业会大面积破产，恶性通货膨胀使人民币大幅贬值等；也有非常积极的看法，认为后奥运时代的中国经济不仅不会步入衰退，而且宏观政策暖风频吹，中国经济将由此走出紧缩的“冬天”，可以继续保持10%以上的发展速度，成为世界经济真正的火车头。

　　那么民众的信心如何呢？我们不妨看看股市反应：如此成功的奥运会却没能刺激中国股市出现像样的反弹，相反，8月26日的中国股市还出现大幅下跌。

　　的确，后奥运时代的中国经济怎么走，不确定因素非常多，得出准确结论很难。而在所有的不确定性因素中关键的一点可能是：中国政府治理通货膨胀的态度，特别是怎样理顺价格体系的态度。

　　对中国政府来说，治理通货膨胀是重中之重。但长期以来，治理通货膨胀的途径就是紧缩货币，就是控制物价，而实际结果却是，越是紧缩，价格越涨??越是控制价格，价格上涨的预期越大??出现更多长期被压需要补涨的商品??经济中的隐患反而越多。尤其是被控制的商品价格大多数是长期依靠进口的基础性资源类商品??石油、原材料的零售价，这就形成了中国经济中特有的三大“堰塞湖”：进口原油与国内汽、煤油零售价不断扩大的价差，煤炭国际国内价格不断上涨所导致的国内电煤售价的价差，人民币的国际购买力与国内购买力的“差价”(背离)。显然，价格体系及预期的混乱更导致人民币升值、贬值预期的混乱，不但形成了第三个“堰塞湖”，还在不断地提升着另两大“堰塞湖”的水位。这可能是后奥运时代中国经济必须面对的最大麻烦。

　　形成原因

　　现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通货膨胀都与油价以及大宗商品价格的疯狂上涨有关，但这些基础商品价格为什么能够疯狂上涨？始作俑者是谁？

　　很多人指责美元。那么，我们就从美元连续多年大幅度下跌开始分析。美元的确连续下跌了7年半，而且这7年半的确是国际油价及资源类商品价格上涨最快的7年半；如果将美元与人民币汇率对应，我们又会发现，这几年，恰好是人民币升值最快的时期；进一步分析，如果将人民币升值与中国经济发展速度相对应，我们还会发现，这7年多，正是中国进出口增长最快、经济发展最快的时期，GDP增长率平均达到10.5%。

　　接下来的分析就有趣了：7年多前，正是中国加入WTO的开始，也是北京申办奥运会成功的时点，也是中国大规模城市化的时点。进一步分析，全球能源及资源类商品价格上涨最快的一年是哪年？美元下跌最快的一年是哪年？人民币升值最快的一年是哪年？都是临近奥运会的这一年，而这一年恰是三大“堰塞湖””水位增长最快的一年。很显然，中国筹备奥运会的最关键一年，也是国内外炒家最疯狂的一年。

　　以上那么多相同的时间点似乎是完全偶然地聚集在了一起。其实它告诉了我们：“堰塞湖”形成的原因中，“内因”才是主要的。

　　笔者以为，正确的分析路径是：中国包括印度、东欧等新兴市场国家融入全球化，世界经济进入新经济时代，这极大地促进了全球经济的发展，尤其是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的发展。而人口占世界1/2以上的新兴市场国家迅速地开始城市化，除了极大地刺激了能源、资源类产品的巨大需求之外，更极大地提升了全球未来的需求预期，这成为国际炒家可以利用的巨大炒作题材，因此能源以及资源类商品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大牛市。

　　在能源、资源类价格暴涨的过程中许多国家用货币升值来应对??尽管这如同自杀，而中国“得天独厚”之条件??人民币升值潜力大??更使我们以为有了对抗通货膨胀的最好武器。但是，人民币升值是双刃剑，升得快了，房地产更热，通货膨胀更严重，何况出口企业业会受不了，倒闭一大片。于是就要控制。而我们根本没预料到国际能源、资源类商品价格能涨这么多。

　　通货膨胀还有一个规律，就是“全球化”。通货膨胀像传染病，不把全世界感染一遍它不回头。在通货膨胀的传染期，通货膨胀是很难回头的。而就在通货膨胀向全世界蔓延时，全球最大的经济体美国又遭遇了次贷危机。它只能视通胀于不见，挽救经济为先??不得不大幅度降低利率，这当然延误了全球共同应对通胀的时机，甚至更刺激了全球的通胀，于是能源资源类商品包括粮价一涨再涨。

　　求变，才能良性循环

　　我们看到，从今年7月底开始，国际市场出现了逆转，国际能源、资源类商品价格第一次出现连续大幅下跌，北京奥运会开幕当天则加速下跌，人民币则终于止升企稳。

　　这本是好的开始，却给主张观望的人以口实。

　　那些一直主张应该“等”、应该“扛”、应该“不作为”的人们击掌相庆，因为他们似乎看到了“胜利曙光”，看到自己对了：他们乐观地预期，全球原材料、基础能源包括粮食价格等都可能出现大幅度回落，美元更可能大幅度反转。中国经济可以喘口气了。

　　他们的想法对不对？7、8月间国际市场的良好开端会不会昙花一现呢？

　　8月25日，罗杰斯预言，未来三年，国际油价将在75~175美元/桶之间运行，总的格局仍会维持牛市，但不排除先下后上。为什么会先向下？因为中国可能会开始提价(汽、煤油的零售价，包括电价)，可能开始价格改革；而为什么仍然会大幅度上涨？因为中国、印度等新兴市场国家经济减速的幅度不会太大，时间不会太长，未来仍将高速增长。相对未来的增长，资源类产品的确是越来越少。看来，市场给我们的时间并不会太多。

　　我们上面已经分析：国际能源、资源类商品价格暴涨的原因中，确实存在一个主要原因是来自中国、印度等新兴市场的需求因素。所以，打退国际炒家的最好办法就是中国经济主动减速，尤其是对高能耗的产业开始主动调整。

　　目前美元反弹，国际能源资源类商品市场的炒家们还在观望，这给了我们调整和改革的难得时机??正好疏导“堰塞湖”。而若想等，内生于中国经济内部的各种顽症很可能会再度肆虐，因为中国的资源价格还是便宜，房地产和高耗能产业还是很“冲动”。此点若被国际炒家识破，国际市场的能源及资源类商品价格立刻就会反弹，甚至形成更持续的上涨。而主动减速，主动进行价格改革，成功疏导“堰塞湖”，则可以使国内资源类产品的零售价与国际市场价格形成接轨预期，导致炒作原油和大宗商品的投机者知难而退，最后彻底挤出全球资源类产品市场的巨大泡沫，这才是良性循环。

　　疏导“堰塞湖”作用巨大

　　疏导“堰塞湖”，说来容易做起来难，难就难在牵扯面太广，难就难在可能引发短期通货膨胀加速，经济进一步减速。而反过来看，正因为疏导“堰塞湖”可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可以起到“退一步进两步”的作用，所以，它才应该成为未来中国宏观经济政策的出发点。

　　首先，我们不应该害怕经济适度减速。尤其是对几年来因疯狂放贷所形成的传统产业的盲目扩张、房价疯狂上涨等热过头的经济领域，必须继续降温。而能源以及资源类商品的适度提价可以起到很好的降温作用。这是好事。

　　其次，我们不应怕物价的短暂跳升。中国经济的最大问题是双轨制，是价差，它是不能再重演的万恶之源。何况，成功疏导“堰塞湖”能使国际市场的商品价格回归理性，而经济适度降温也会使国内市场价格回落。

　　价格是什么？就是经济信号。宏观经济政策是什么？就是信号灯。我们给市场、给企业发出什么样的信号？紧缩只是上调存款准备金率，加上管死价格，只会让企业都无所适从。当然，价格改革也应该有“黄灯”，有时间表，给市场一个调整适应期。

　　总之，疏导“堰塞湖”并不光是简单的价格改革，它将向中国经济(包括世界经济)发出这样的信号：适度放开物价将稳定全球市场预期，挤出资源类产品市场长期形成的巨大泡沫，使中国经济(包括世界经济)可以更持久稳定地发展；同时，适度限制高能耗的传统产业将提供更多的市场空间和机会。有了机会，腾出了资源，正好给创新经济和民营经济输血，使经济结构更为合理。

　　(作者为中国农业银行总行营业部高级经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