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都不愿离开

　　“我老父在大福园敬老院住了8个多月，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谁知现在敬老院要关闭了，真要急煞我们了。”家住江东太古城小区的王女士昨天致电本报新闻热线，说自己上周末接到敬老院的通知，要求全院老人于本月底前搬出。

　　昨天上午，记者来到位于鄞州区中河街道甬兴西路的大福园敬老院。天正下着大雨，敬老院门口挤满了出租车，一问，都是来接老人的。

　　“住得好好的，我爸爸根本就不想离开这里，可是没办法。”徐女士边扶父亲上出租车，边对记者说。这几天，她早出晚归为父亲找新住处，辛苦且不说，父亲也来来回回跟着去看房，真累得够呛。“老人最怕的就是折腾，何况这次，他心里有十万个不愿意！”徐女士看着憔悴的老父亲，心疼地说，“都看了好几家敬老院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已坐在出租车上的徐老先生神情茫然，脸上写满了忧伤。车启动了，语意未尽的徐女士还探出头来对记者说：“不查没问题，一查就出问题，但整改一下不行么？干嘛非得关呀。”

　　“搬出去，我就无家可归了。”今年88岁的金阿婆怔怔地坐在房门口的藤椅上，一提起搬家，她就泪眼婆娑。金阿婆说，她在大福园住了大半年，觉得这里很温馨，有家的感觉，于是将老屋卖了，打算把自己的余生都托付在这里。“怎么能关掉呢？让我这么个老太婆上哪里去哟。”说着说着，金阿婆就哽咽了，干瘪的下巴微微颤抖着，两行泪水从脸上滚落。“帮帮我们……”金阿婆拉着记者的手，声声嘱托，令人心酸。

　　“院长夫妇待我妈很好，简直比我们这些做儿女的都孝顺。”陈女士和家人前来给母亲收拾遗物，她伤心地说，90岁的老母在这里住了8年多，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我妈听说要搬，心里难受，谁知昨天竟走了。”陈女士的臂上佩了一朵白花，她说，大概是母亲不想离开这家敬老院。

　　在一楼的一间房内，张女士正在哄老人回家。“一周内都要搬走，连个过渡期都没有，老人心里受不了。”张女士背着老人对记者说，老人死活不肯走，只能骗他，说是回家小住一阵，屋里的行李一件也不敢拿。

　　“大福园就要被关掉了，园里30多位老人都难过得睡不着觉，吃饭如同嚼蜡。”负责食堂工作的阿姨告诉记者，她也忍不住哭了好几回，“有几个老人吃着热乎乎的饭菜竟然哭了，实在是太伤心了。”

　　院长李武忠：说我非法心有不甘

　　大福园敬老院的院长叫李武忠，早年经营一家电器修理店。随着年龄增长，老李突然萌发了一个想法，开一家敬老院为老年人服务。于是，他租下了当时宋诏桥村的一所房屋。该房屋原是一家娱乐城，闲置了很久。在有关部门的支持和鼓励下，2001年2月，大福园敬老院诞生了。

　　老李拿出了一张已经泛黄的2002年2月9日的鄞州日报，上面有一篇题为《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文章报道了老李和他的大福园敬老院，报道中称大福园为鄞州区“第一家民办敬老院”。对这个殊荣，老李一直珍藏在心中。

　　“我一直都想着怎样把敬老院办得更好，让住在这里的老人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老李说，别人把自己的父母托付给大福园，他就得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人来看待。辛苦经营了8年多，大福园现住着34位老人，除了请了一个阿姨负责老人们的伙食，很多活都是他们夫妇自己干的。

　　2006年3月，大福园的开业许可证到期，老李忙着到各部门去盖章，但审批没通过。“担心了很长时间，怕大福园被关了，老人们因此受牵连。”老李说，没想到，等了好几个月都没接到有关部门的处罚书。大福园就这样继续开下来了。

　　去年年底，老李接到鄞州区消防大队的整改通知。春节期间，老李花了2万多元添置了一批灭火器，并对大福园的房间隔墙、电器线路等进行了整改。

　　“消防大队提出的意见很有道理，不管怎么说，都是为老人们的安全考虑，所以我第一时间就办了。”老李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努力才能挽救大福园，但后来的消防复查还是没有通过。

　　“这么多年来，也没人对我们的工作进行过指导，现在我们按照要求整改了，难道还是不行吗？”老李伤感地说。不久前，老李收到了区民政局的行政处罚书，书中说对大福园敬老院予以取缔，并没收非法财产。

　　“说我什么都可以，但说我这8年来都是非法经营，我真是心有不甘。”老李问记者，“既然是非法的，怎么让我光明正大地开了8年，还上过报？”

　　记者在大福园的走廊上发现了一首名为《告别大福园》的诗，据说是园内一位老人为即将关闭的敬老院而作。诗是这样写的：“小荷才露尖尖角，风吹花瓣已凋落；春来冬去总有时，但愿夕阳永放芒。”

　　鄞州区民政局：这八年都是违法经营

　　“严格地说，大福园敬老院这8年，都是违法经营行为。”昨天，鄞州区民政局行政许可科的袁先生向记者表示，当事人李武忠未经区民政局业务许可和注册登记开办敬老院，其行为违反了国务院发布的《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管理暂行条例》的规定。区民政局据此于2月19日向其发出行政处罚书，对大福园敬老院予以取缔，并没收非法财产。

　　袁先生说，2001年，区民政局颁发给李武忠的《浙江省社会福利机构开业许可证》，只是证明社会救济科允许他办福利机构，但拿到该证后，他还要到当时的社会事务科去进行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之后才能合法经营敬老院。但李武忠拿到许可证后没去登记，因此这8年的经营行为都是非法的。

　　既然大福园敬老院这8年都是非法开办，为何到现在才去取缔？袁先生这样解释：去年底，温州一家民办养老机构发生重大火灾，造成多名老人死亡，鄞州民政部门和消防部门以此为鉴，对辖区内民办养老机构进行排查，发现这家敬老院是非法举办。经查，该敬老院办园条件比较简陋，存在较大的消防隐患。消防部门在责令其限期整改后，依旧不合格，遂建议民政部门取缔。

　　鄞州区民政局社会救济科乐科长对大福园敬老院当初创办时的情况也比较了解。他说，2001年时是鼓励和提倡社会兴办福利机构，缓解养老难问题。李武忠在鄞州创办了第一家民办敬老院，门槛比较低。但随着社会发展，民办福利机构的要求越来越高。大福园敬老院的“浙江省社会福利机构开业许可证”在2006年到期后，民政部门要求其重新按规范办证，但因大福园敬老院达不到审批要求，就一直没把材料申报上来。这次，是从老人们的安全考虑，对大福园敬老院作出取缔的处罚。

　　目前，大福园敬老院对此处罚表示不服，已经提出了听证的请求，鄞州区民政局将于近日安排听证会。对安排住处有困难的老人，民政部门也帮他们在横街找了一家新办的养老机构，价位差不多，但环境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