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A,第一次来做亲子鉴定,带了两个孩子的样本过来。一周后结果出来了,两个孩子都是他的。过了几天,该男子又带来了三个孩子样本。结果,这三个孩子也是他的。
中年男子B,前后两次来做亲子鉴定,结果让他哭笑不得:情人生的孩子是他的,而老婆生的孩子,不是他的……
这是两个发生在杭州的关于亲子鉴定的真实故事,当时给他们做鉴定的就是浙江大学-迪诺遗传与基因组医学研究中心法医生物学博士田薇。
田薇,从2002年开始从事亲子鉴定工作,是浙江最早从事亲子鉴定的工作人员。近几年,浙江做亲子鉴定的人数大量上升。田薇,还有她的助理王翔,经常和那些“有故事的人”接触,她们亲眼看到了这些当事人的内心挣扎。尽管这是她们的工作,她们还是希望人们在做亲子鉴定前三思,因为这一个举动可能会伤害很多人,尤其是孩子。
故事
护士一个口误父亲坚持做鉴定
两年前,嵊州一家妇幼保健院接生了一个小生命,这本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因为护士误报了孩子的性别,差点吃了一场官司。
里面传来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守在手术室外的刘先生忙不迭地问刚出来的护士:是男是女?护士说了一声:男的。刘先生那个开心啊,乐呵呵地去报出生证了。但等第一眼看到孩子,傻了,怎么是个女孩?错了错了,肯定是医院抱错孩子了!事实上,当天医院接生的孩子就一个。
医院再怎么解释,已经解释不通了。刘先生是个执拗的人,非要去做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女孩是刘先生的。事实摆在面前,刘先生还是不相信,缠着工作人员问:这准确率有多少?答:99.9%,科学上没有绝对的事,但这个数字足以证明,这孩子就是你的。
故事背后:50%的人不轻易相信结果
做鉴定前先摆正心态
来做亲子鉴定的,很多是猜忌心重的人。比如某男,有天跟老婆的朋友一起吃饭,老婆的朋友说了句玩笑话:我是你孩子的干爹。回家后,某男越看孩子越觉得像老婆的朋友。几天后,他熬不住了,带孩子来做鉴定。结果孩子是亲生的。
类似的人很多。田博士经常看到一个现象:明明结果已经告诉对方了,但还会有50%左右的人再次打电话或者上门求证结果的真实性。“看起来是他们不相信结果,事实上是他们不相信自己”,田博士说,这种人骨子里就是很主观的,一旦自己认定了的事,再怎么解释再怎么证明,都很苍白,即便是面对科学事实。所以,与其说这些人需要一张鉴定书来澄清事实,还不如说这些人需要一位心理医生来诊断自己。
故事
做还是不做有人用了三年时间下决定
来做亲子鉴定的,以男人居多,占到七八成。
40来岁,企业家,王某在外人眼里是位成功人士。不幸的是,他发现妻子有过外遇。那段时间,他憔悴了不少。看着十来岁的孩子,似乎再难鼓起关爱的勇气。亲子鉴定!做出这个决定比他在公司里做任何决策都难。即便到了鉴定实验室,他也还在犹豫,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拿到鉴定书:不是。他浑身颤抖,站立姿势有点变形,话也说不清,只哆嗦地挤出几个字:离婚,打官司!
最难熬的日子是做出亲子鉴定这个决定前。工作人员清晰地记得,他在填表格的时候,说了一句:其实三年前我就打电话咨询过。没人知道这三年,他是在怎样的矛盾和痛苦中度过。
故事背后:无论结果如何
对双方都是伤害
事实是摆在那边的,浙江大学-迪诺遗传中心鉴定结果中有15%-20%的孩子不是亲生,比例不算低。但无论得出“是”或者“不是”两个结果中的任何一个,对双方都是一种伤害。
很多家庭本来其乐融融,如果鉴定出来孩子不是自己的,这个家也就毁了;即使是亲生的,也或多或少使夫妻之间的信任受到影响。
故事
孩子死活不从
绕着墙边一直跑
做亲子鉴定,取样并不麻烦,毛发、皮屑或者口腔上皮细胞,都可以拿来用。当然,也可以抽血鉴定。有些人,直接带着自己从孩子身上取的样本就过来了;还有些人怕自己取样不专业,特地把孩子带到鉴定机构。
如果孩子还小,他们不会懂得大人要干什么,最多是因对陌生环境的恐惧而哭闹。但大孩子会明白一些事情,他们的表现很让人心酸。有一个11岁的孩子,从父母的冷战中察觉到异样。被父母拖着来鉴定机构,从一进门他就很不合作,不停哭闹。父亲烦躁了,决定粗暴地硬拉他取样,孩子哭着绕实验室墙边一直跑。再跑也是抓得住的,可孩子的胳膊一直扭动,针头没法扎。半个小时后,父母心软了,放弃了。
带过来的孩子以学龄前的居多,工作人员的白大褂,总是会让他们产生恐惧感。有个5岁的孩子,哭到最后都吐了。
田博士遇到最小的鉴定者,出生才10天。
故事背后:最受伤的其实是孩子
最受伤的其实是孩子,这话田博士说了不止一遍。想想看,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不是亲生的,就意味着一个家庭很可能因此破裂,孩子至少会失去父母一方的爱。
像那个11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猜到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即便没有取样成功,这样的经历对他以后的心理不会产生影响吗?
浙江亲子鉴定的数量每年增加20%
据《杭州日报》报道,2004年-2005年,浙江省的亲子鉴定数量激增40%-50%。浙江省一家司法部批准的鉴定中心,2004年成立的时候申请做亲子鉴定的只有几十例,2005年上升到100多例,而2006年仅到9月份就已经是2005年的两倍还要多。“每年20%的增长速度,肯定有。”田博士说。
近两年,各种商业性的亲子鉴定机构也纷纷登场。记者以“杭州亲子鉴定”为关键词,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下,跳出来的结果,前十位基本上都是广告。
社会学家认为,由于社会处于转型期,原来的社会结构遭到解体,新的社会信任体系又没有建立起来,于是原来的道德观念遭到破坏,影响到家庭,折射出的情况就是夫妻间的信任度缺失,责任感下降。于是出现了部分婚姻状况不稳定、婚外性行为的增加和非婚生子情况的出现,客观上使得亲子鉴定的现象进一步升温。
孩子需不需要到现场?
田博士介绍,虽然取毛发(一定要取到毛发的毛囊部位)、口腔上皮细胞(用棉签直接刮取口腔内两侧内壁黏膜数次)、血液(需要到实验室去抽血)等都可以做亲子鉴定,而且效果一样,但总有家长担心自己取不好或以为抽血鉴定最可靠,就会把孩子带去现场。还有如果涉及到司法鉴定,大人自行带过来的样本不作数,必须由法医来验证孩子的身份,这就让孩子无法回避这个地方。
心理专家认为,孩子的心理是相当敏感的,从小到大父母是他们最信任的人,父母选择去做亲子鉴定,毫无疑问会对他们的心灵造成很大创伤。
据悉,目前中国已有法律专家倡议规范亲子鉴定,建议在做亲子鉴定前,一定要考虑到孩子的成长因素和他们的承受能力。
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从维护“子女最佳利益”的理念出发,如果子女不愿知悉生父,或知悉生父并不符合子女最佳利益,则应当运用平衡法原理,在法律上维持该婚生子女的地位。德国曾推动出台一项法律,禁止秘密的亲子鉴定,认为那种没有考虑孩子和母亲权利的秘密亲子鉴定是对个人隐私的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