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远流长的宁波话,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在国家大力推广普通话的形势下,何去何从?
正如国学大师陈寅恪所言:“中国的文化保存在语言中。”方言作为“一方之言”,蕴涵着丰富的历史、民俗、传统等信息,具有独特的使用价值和文化价值。提倡普通话和方言的保护并不是一对非此即彼的矛盾,它们的关系应该是互补双赢、和而不同。
在开放、多元的社会文化背景下,宁波话可以发生变化,但不能消失。
事实上,在几千年漫长的岁月中,无论哪种方言,还是不同时期汉语的共同语,都经历了不断的变化发展,吸收了大量的新词语,变得越来越丰富。
早在2100多年前,汉武帝就派张骞通了西域,以后又开辟了丝绸之路。伴随着胡椒、胡桃、胡豆、胡琴、苜蓿、葡萄、石榴、狮子等新东西而来的,当然还有这些新的词语。
唐朝有玄奘取经,有空前规模的经文翻译。过去、现在、未来、世界、圆满、智慧、神通、因果、刹那、顶礼、自觉、因缘、肉眼凡胎、天女散花、五体投地、现身说法……我们现在用起来得心应手的这些词语,都来自佛经。赵朴初先生曾戏言:“如果把宗教词汇从我们的语言中全部剔除,很可能我们连话都不会说了。”
有专家认为,其实早期影响最大的外来语,就要算这佛国梵音了。
那么,后世影响最大的外来语,无疑便是英语。
五口通商后,上海华洋杂处,中西混合,流行所谓的“洋泾浜英语”。洋泾浜当年是黄浦江的一条支流,也是租界的界河。这一带同老外打交道的三教九流,包括当时涌入上海的宁波人,说的英语多夹杂沪腔甬调,所以叫“洋泾浜英语”。
不可否认,洋泾浜英语丰富了上海方言,同时也丰富了宁波方言。现在,许多洋泾浜词语早已融入普通话,如模特、沙发、咖啡、可可、的士、派对、吉普、坦克、马拉松、爵士乐、麦克风、白兰地、冰淇淋、高尔夫等。当然,也有许多词当年风行一时现已风光不再,如赛因斯(科学)、德律风(电话)、司的克(拐杖)、披霞那(钢琴)等。
这说明,语言的发展有其自身规律,只有约定俗成,才能流传下来。
在引进外来语方面,日本人利用汉字翻译或创造的大量词语,堪称妙笔。如历史、现实、物质、科学、原则、单位、对象、系统、观念、背景、希望、意识、概念、现象、前提、条件、辩证法、派出所、化妆品、处女作等。这些词,早已和我们的语言“混为一谈”了,甚至让人感觉不到是东洋的“舶来品”,倒像是中国的“土特产”。
方言的形成,除山林江河的自然阻隔外,与人口的迁移、流动关系极大。如果说历史上中原汉人的几次大规模南下,对南方地区的方言曾产生深刻的影响,那么,眼下汹涌的民工潮,也必然会掀起一场语言上新的磨合、交融高潮。
今年2月份公布的我市人口发展报告显示,去年全市户籍人口为568万,登记的暂住人口已经猛增到359万。也就是说,每100个本地人,就有63个外地人。五湖四海,南腔北调。宁波企业要招兵买马,外地民工要入乡随俗,什么“灵桥牌”(宁波人)、“黄山牌”(安徽人)、“峨嵋派”(四川人)、“少林派”(河南人),统统“打成一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改革开放以来,人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人们见面,问一声“买车了没有?”就像从前打招呼“饭吃过吗?”
“雷词”爆发,新的流行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滚涌来。
网虫不是虫,菜鸟不是鸟,驴友也不是驴。你要登陆,我要灌水,山寨也不是连环套。
同样是强调黑,老宁波说:“黑漆皮灯笼。”小宁波说:“七月三十夜(无月),非洲丛林里,黑人 乌鸦。”不同时代的人,说话风格也不同。
沉淀在方言里的,是一份厚重的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