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在她简陋的出租房内精心捏着面人，汗水不停地从她的额头滑落。

　　中国宁波网讯 昨天傍晚５点４５分，小丽像往常一样来到了中山东路新华书店门口的地下通道口。一根柱子旁，就是小丽摆摊的地方。她放下小凳，打开工作箱，开始捏起了面人。工作箱上，放着的是她下午做好的４个成品：喜羊羊、美羊羊、白雪公主和小熊维尼，它们个个一脸喜气。

　　从春节后开始，她就在这里摆摊了。大多数时候，她总是低着头默默捏自己的面人，偶尔会抬起头，微笑着细声细气地回答行人或者顾客的提问。

　　对28岁的河南姑娘小丽来说，捏面人是她的谋生手段，是她的精神支柱，也是她自救的唯一途径——她是一个白血病患者，靠出售面人的收入，维持着她的药物治疗。

　　一个不合时宜的爱好

　　小丽长在河南农村。和很多村里的女孩一样，初中毕业后她就出来打工。２００６年她到了舟山，２００７年二三月份的时候，她生病了，持续高烧、全身乏力。

　　小丽回到了郑州，她姐姐住在那里。体检的结果是“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化疗开始了，两个疗程过去，小丽痛苦不堪，更要命的是，她的积蓄花光了，家里也没钱了。

　　她遇见面人师傅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是一个小伙子，在路边摆摊捏面人。一团团面粉，在他手里捏着捏着，不久米老鼠、唐老鸭，一个个活灵活现地出现了。那是一个奇异的童话世界，它离小丽的世界是那么遥远，可小丽却喜欢上了它。小丽成了小伙子的徒弟。

　　在小丽的家人看来，她这个突如其来的爱好是多么不合时宜：８００元的学费至少还能买点药。但小丽疯狂地迷上了捏面人，很快这个业余爱好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她常常捏到晚上１２点，病魔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了。一个多月后，她出师了。

　　家人对于小丽的医治费用已经无能为力，不过小丽看到了自救的可能：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发现有人愿意花钱买她捏的面人。

　　于是，在郑州街头，多了一个卖面人的姑娘。

　　小丽是倔强的，她最难受的，就是家人痛苦而又无能为力的目光。她提出去外面用捏面人谋生，家人答应了。

　　今年春节过后，小丽来到了宁波。之所以选择宁波，一是因为她在舟山呆过，对宁波相对熟悉点；二是她知道宁波的经济不错，这里愿意买面人的人或许会多点。从火车上下来的她，带了一大包被褥、一条折叠小板凳、一只工具箱和一包揉好的面粉。

　　有尊严地活着

　　要找到小丽的暂住房并不容易，它在南郊的一个村庄里。尽管前天晚上我们来过，但昨天下午我们第二次来时，依旧差点迷路——众多搭建的临时房，让这里的几条小巷显得杂乱无章。

　　小丽的暂住房就在一条小巷的尽头，一张床占去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一扇小窗前是一张写字台，那是她的工作台。房间里别无它物。房间的顶是铁皮，屋里热得像蒸笼一样。小丽说，这没什么，她最怕的是下雨，屋里到处都会漏水。

　　做面人其实是个很复杂的活。原料是由面粉、糯米粉、盐混合而成的，要蒸３个小时，还要上色、揉面，这些事情小丽一般在晚上和上午完成，下午则是她的创作时间。

　　我们下午2点赶到的时候，小丽已经做好了一个喜羊羊，正在捏着一个白雪公主。汗水不停地从她的额头滑落，只有在迷了眼睛的时候，她才会去擦一下。从８月２０日开始，因为感冒，小丽一直在家休息。尽管还是显得有些疲惫，但小丽说傍晚一定要去摆摊了，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

　　小丽一般傍晚出去摆摊，晚上八九点回来，小面人卖５元一个，一天大概能卖十几个。除去生病休息，她一个月有１５００元到２０００元的收入。除了必要的已经压缩到极点的生活开支外，她的钱绝大多数都用在买药上。“慢粒”常用的是瑞士产的一种药物，一瓶要２万多元，小丽自然用不起，她用的是一种印度产的药，每瓶大概１８００元，她存够了钱就给姐姐汇去买药。

　　和恶劣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丽对这一切都泰然处之。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有喜欢的事情做，能自食其力地养活自己，还能自己挣买药的钱。前不久她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病情控制得很好。

　　其实，有不少想帮助小丽的人，他们大多因为买面人而和她结识，并且好几次提出过捐款的建议，不过小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在倔强的她看来，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等于失掉自己的尊严。她这个观念是如此根深蒂固，大家一次次地劝说，她都微笑着听着，然后坚定地摇头。

　　带给别人一些小小的快乐

　　傍晚５点４５分，小丽在地下通道口坐下，没多久，一个小伙子就买走了３个小面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见这些小面人，他们都很喜欢。小丽现场做着，不少人现场等着。

　　附近的一些小贩，全都过来向小丽问好，问她前几天是不是病了。因为经常在一起摆摊，他们和小丽已经很熟了，他们当中也有人买过小丽的面人。

　　一个卖羊肉串的小伙子在人群外大声提醒着小丽，围观的人太多了，城管会过来，小丽下意识地起身收起了小板凳。“其实城管态度也挺好的，我理解他们，这是他们的工作。”

　　一个个小面人在小丽手里完成，围观者不断发出惊叹声。小丽说，这是她心情最放松的时刻。能挣到钱她很开心，但她更开心的是这么多人喜欢她的小面人。“我会忘记自己的病，我会觉得自己能带给别人一些小小的快乐。”

　　对于自己的人生，小丽曾经失去了任何幻想，但现在，她又重新有了梦想。她希望结识别的捏面艺人，一起交流探讨；她梦想着自己能有一家店，柜台上摆满了小面人，自己则呆在一角，安安静静地捏面人；她想认识几个患白血病的孩子，教他们做面人，给他们带去快乐……

　　晚上８点２０分，小丽感觉身体不舒服，收了摊。她卖出了１２个面人，只剩了一个小熊维尼。她拒绝我们送她回去，而是一个人走向公交车站。扭头和我们告别的时候，她和手上拿着的小熊一样，满脸笑容。

　　采访手记

　　小丽的故事是否令人动容其实并不重要。

　　我们只是想让人知道，每个人都有可能遭受不幸，如果你遭受了不幸，不妨想想小丽的生活。在一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里，她平平静静地生活着：延续着自己的生命，创造着一些美丽的东西，带给别人一些小小的快乐，还编织着一些小小的梦想……

宁波晚报记者 李 锋 徐 叶／文 王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