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再想不起来你的身份,我们只好联系公安,然后把你送到救助站。”10月10日一早,在市第一医院急诊病房,住了一周一直不肯出院的31床患者听科主任宗建平说完这句话不到5分钟,就自己离开了。
又是一个“无名氏”,通过医院“绿色通道”救助后又消失的“无名氏”。宗建平说自己不知是庆幸还是无奈,因为和别的“无名氏”相比,这个“31床”住的时间已经算短的了。
“落魄商人”不会写姓名住址?
“逃走”的“31床”是个近50岁的男子,入院记录显示,10月2日,他在海曙区的一家旅店昏睡不醒,老板发现后报了警,120急救医生将其送到第一医院。
该男子五官端正,衣着整齐,刚送进来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医生们没顾得上细问,赶紧抢救。男子很快恢复了神志,但医生们没想到,意识清楚的他却说不出自己的姓名、身份和家庭住址。
“我没文化,不会写字,也说不清楚地址,你们不要问我。”面对医生的询问,这个男子这样一遍遍地重复。
“那你怎么进来的总记得吧?”当班的医生有点着急了,男子支支吾吾地回答,自己是生意人,被人骗光了身上的5000元钱,一时想不开吃安眠药自杀。
生意人怎么连字都不会写?面对医生的疑问,男子选择沉默。在医生的强烈要求下,他在“入院病情知情书”上签了名字。
听说要送救助站,他立即消失
原本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可是男子不肯,坚持住在医院里。这期间他也跟医护人员和病友们谈笑,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是,话题一旦涉及到他的身份,或者有人问到这里有没有朋友,他就收了话头:“我说不清楚,我在这儿也没有熟人的,你们别问了。”
有一回,有个医生听出了他的口音:“你是绍兴人吧?”男子笑笑,算默认了。事后医生们想来,也许这是他留下的唯一真实信息。
也许对方有苦衷吧,医生们没有再追问。只是床位紧张的病房怎么可以养一个健康人?一周后,科主任宗建平只好下了“最后通牒”。他告诉该男子,如果再不确认身份,只能将其作为“三无人员”送到救助站。宗建平怎么也没想到,话说完不过5分钟,该男子就离开了。
宗建平和民警联系,发现他在“入院病情知情书”上留下的那个名字,也是假的。
让人住了一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急诊科好多医护人员心里都挺郁闷,但他们也有些庆幸,毕竟一周时间不算长。有医生告诉记者,上回有个“无名氏”是慢性病,原本可以在家休养,却因为通知不到家人,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
占用了紧缺的医疗资源
在另外几家医院的急诊室,只要记者一提到“无名氏”,许多急诊科医生都有话要说。
“夏天的时候,有个老太太在桥洞下中暑,被120送到我们医院。可她死活不肯说自己的姓名住址,只说自己是孤寡老人,她的饭都是我们买的。后来通过110查到,老人其实是有儿子的,我们打了好多个电话,她儿子也不肯来。本来早就能出院的,可是没人来接,这么大年纪,谁忍心把她赶出去,但床位就只能一直占着了!”江北一家医院的急诊科医生告诉记者。
“120送来一个70多岁的老汉,车祸。在我们医院住了好几个月,就是不肯说身份,说什么亲人也没有,其间来过一个老乡,也就是来看看。”另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也一肚子怨言。她告诉记者,老汉其实只是一般骨折,可以回家休养的,因为不知道身份,不知道往哪里送。
医生们说,最让他们痛苦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这些没有身份的患者病情缓解后往往还在医院呆着,占用了原本紧缺的医疗资源,很多急诊病人往往就没有床位了。
人总是要救的,但诚信也重要
“不管患者有没有身份,救死扶伤总是我们的义务。”市急救中心医务科科长王国文的语气很坚定,但他同时告诉记者,这种义务是有法律法规保护的。市政府曾在2005年前出台了《进一步完善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工作的意见》,市区的几家大医院大多是定点医院,会为身份一时无法确认的患者开辟“绿色通道”,即先救治,医疗费可以以后再说。这无疑是一大进步。在这之前,有些医院不太愿意接收这些无家属陪同或无法确定身份的急诊患者,某些医院甚至会“踢皮球”,导致急救车拉了人不知道往哪里送,但现在这些人基本能做到“病有所医”。
可是,如何确定患者是“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却是个难题,若患者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就很难为之定性。做“无名氏”的理由有很多,多数人都是有具体困难的,但也不乏故意不付医疗费的患者。这些都不是主要问题,许多人因为没有家人,又不需要自己付费,会在医院住很长时间,无形之中把医院当成救助站,占有了本来就稀缺的医疗资源。
“人总是要救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个时候,就看患者的诚信度了。”王国文说。
东南商报记者 樊卓婧 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