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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宁波的腾飞——心香一瓣祭谷牧
稿源: 宁波日报  | 2009-11-17 08:47:00

1984年8月1日,谷牧同志向邓小平同志汇报工作。(宁波经促会供图)

  王耀成

  读过拙著《大潮初起》(初版名《潮涌三江》)的人差不多都有一个同感:真应该为在过去30年里,在关键时刻为宁波起飞奠基的人们塑一座群雕。比如邓小平、万里、谷牧、包玉刚、卢绪章、陈先……

  而在这座群雕中,谷牧应该放在突出的位置。可以说,是谷牧同志把邓小平和党中央、国务院对宁波的关怀,具体化为我们今天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如果说,宁波的开放开发是一部有声有色的活剧,那么谷牧同志就是它的总策划、总导演、总指挥……

  记得10年前,我在接受撰写那本书的任务后,立即拟定了一个采访谷牧的计划,而且得到了来自北京的支持和帮助。我首先想到采访谷牧,是因为在宁波开放开发的历史进程中,他担当了独特的角色:

  是他,一次次传达了小平同志对宁波的关怀和指示;

  是他,一次次亲临宁波实地考察,帮助宁波理清了发展思路;

  也是他,在受命担任国务院宁波经济开发协调小组组长的3年中,亲自主持召开了6次会议,其间宁波所有重大决策几乎都是在他的帮助下制订和实施的。

  遗憾的是,采访计划未能实现。我们得到的回复是:谷牧同志身体欠好……再说,年纪大了,有些具体的东西也记不清了。

  但是我们也有意外的惊喜:谷牧同志提供了一张小平同志和他在北戴河谈话时的照片——

  1984年8月1日,邓小平左手夹着一支烟,大拇指抵着过滤嘴烟头,右手拿着已经顶开的火柴盒,拇指和食指捏起了里头的火柴……仿佛只待“嚓”的一声,手中的烟就会被点着。但是一切都定格在一种殷切的期待里:“宁波究竟怎么样啊?”问完这句话,邓小平侧转身子前倾在沙发扶手上,略眯着眼睛,定睛关注着谷牧,专注的眼神里充满着期待。

  听完谷牧的汇报,邓小平欣慰地说:“宁波的事情好办点。宁波有那么多人在外边,世界上有名的两个船王包玉刚、董浩云都是宁波人嘛。”

  邓小平历数着宁波要抓紧办的几件事情,随后加重语气道:

  “要把全世界的‘宁波帮’都动员起来,建设宁波。”

  邓小平的这句话,犹如发出了宁波开发建设的动员令。邓小平以一个伟大的政治家的胆魄和睿智,感召了一支强大的“海外军团”,投身于祖国和家乡的开放开发大业。

  北戴河谈话的详情,谷牧在两天后,即1984年8月3日召开的“第三次沿海城市开放和特区工作联合办公会议”上作了详细的传达;接着他在同年8月27日下午专程来到杭州,向浙江省的领导王芳、薛驹、张兆万和宁波市的领导葛洪升、耿典华等传达了小平同志对宁波开放工作的重要指示。

  这次杭州之行,谷牧还带来了一个“老宁波”卢绪章。谷牧风趣地说:“你们看过《与魔鬼打交道的人》的电影吗?卢绪章同志就是与魔鬼打过多年交道的人。现在根据小平同志指示,基本上‘卖’给浙江了,别的事不管,就是对外,把全世界的‘宁波帮’请进来,建设宁波……卢绪章同志算你们的人了,今天不是我带他回北京,而是他出差去北京。”

  有意思的是,帮助宁波开发建设的另一重点人物——宁波人陈先,也是谷牧引领回宁波的。

  当年,我两次采访了国务院宁波经济开发协调小组的副组长、原国家计委常务副主任陈先。“那一年,万里同志要我跟他到宁波,参加宁波大学奠基。在宁波他召集开了个会,研究成立‘国务院宁波经济开发协调小组’,包玉刚先生要万里同志牵头,万里推荐了谷牧同志。回去后,谷牧同志就把我找去,要我当副组长。这是我真正介入宁波的事情。算起来,我离开家乡宁波已经几十年了……”

  说起谷牧同志,陈先的话语里充满了敬意:

  “最早知道谷牧同志,是在刚刚解放的济南。”

  “我参加了济南战役,济南是我军解放的第一座大城市。济南解放后我在军管会工作,谷牧同志是第一任济南市长。后来我南下参加接收上海,谷牧同志是上海市委宣传部长。后来他到国家计委、经委工作。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也调到北京工作。文革初期,他和余秋里同志都是周总理的得力助手。后来当国家建委主任、副总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他刚刚重新出来工作,周总理就叫他抓港口建设,抓了三年,很见成效。这为宁波后来的对外开放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也许,这就是谷牧同志和宁波最初的缘分吧。

  对协助周总理抓港口建设这一段经历,后来谷牧在视察北仑港的时候,站在开发区附近的笠山风力发电站山顶,面对天风阵阵、海涛声声,也曾感慨地回忆起。谷牧的感叹既有欣慰也有遗憾。欣慰的是,镇海港区的开发,掀开了宁波港开发的序幕;遗憾的是,由于“四人帮”的干扰,后来没能继续抓下去。

  从1984年4月27日到8月27日,四个月里谷牧亲临宁波两次,以后几乎每年必到。4月这一次,他是来检查中央召开的沿海部分城市座谈会精神的贯彻情况。在听取了省、市的汇报以后,谷牧实地考察了宁波经济技术开发区预选地址小港和北仑港、宁波老港。

  对宁波经济技术开发区和后来的宁波保税区,谷牧同志是最先给予大力支持的中央领导同志。谷牧亲任组长的国务院宁波经济开发协调小组成立后,宁波的发展战略和重大的项目决策,差不多都是在谷牧主持下研究确定的。

  谷牧同志是最早受邓小平的派遣到国外考察的,他对对外开放的事站得很高,看得很远,在他身上体现出中国高层领导的深谋远虑和高屋建瓴。

  改革开放之初,包括宁波市在内的许多领导和政府部门,对引进外资、搞中外合作都没有经验。谷牧同志就耳提面命,多次给宁波的同志讲他的“蚂蚁政策”。他说,引进外资,和人家搞合资,对这件事的难度要有足够的估计。一开始可能投资很少,属于小打小闹,我们也要欢迎,只要来就好,哪怕三家五家,只要谈成了,就要保证办好。你们看过蚂蚁找食吗?一只蚂蚁跑到那里看到有好吃的,比如有糖什么的,后面就有很多蚂蚁跟着来了。这就叫“蚂蚁政策”。

  但这只是第一步。把外资引进来,还要留得住。引得进、留得住,关键是要搞好投资环境。关于投资环境的问题,谷牧同志强调得最多。在协调小组第5次会议上,他在谈到正在竭力推动的北仑钢厂时说:“投资周期长的,可以考虑更优惠一些。比如说,这个合资项目三五年才能建成,合资期10年就完了,那就不一定合适了,30年、50年都可以。合资期太短是我们对外商吸引力不怎么大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开玩笑说,还没有结婚,离婚的时间都规定好了。这样,人家好的设备怎么肯给你啊?我和你们一起开发新技术,拿我的新技术总得十年、八年吧,这个项目刚搞好,你就滚蛋吧,没你的事了!这个根源,就是我们多年闭关锁国的结果,只怕吃亏。”

  在协调小组第6次会议上,香港宁波同乡会会长包从兴提意见,说回大陆办厂要敲一百个图章,太麻烦了。意见提得很尖锐,但谷牧同志诚恳地表示应该接受,应该尽快改正。其实他很早就强调了:“利用外资、调动侨商积极性的一个很重要问题,就是投资环境要解决好……好多地方都走了联合办公这条路,甚至搞一幢大楼,都集中在这幢楼。我说,能不能比这个再前进一步,就是一个口对外,或者叫一站式?”

  市场经济之所以完全不同于计划经济,自有它的许多特点,比如股份制、董事会。针对国内的一些现象,谷牧同志很感慨地说过:“自主权问题,让外商真正做董事长,做总经理……现在几乎没有一家做到,甚至董事会在外国开2天可以开完,在这里至少得5天。什么原因?每个中国董事都不懂事,都没有权力来作出决定,都得打电话问他那个上司。那个上司能在三天五天答复他就算不错了,他这个董事会就得这样等着。”

  关于团结发动“宁波帮”的问题,也是谷牧同志说得最多的。他曾经富有远见地告诫过宁波的同志,动员“宁波帮”,不但是做包玉刚、邵逸夫的工作,还要把那些中小户都动员起来,也要让他们有利可图。

  当年宁波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基础设施太差,当时宁波市区建成区的面积约18平方公里,基础设施条件与杭州、大连、青岛根本不能比,差距太大。谷牧作为一个经济建设的卓越领导者,十分关心宁波的基础设施建设,并以他曾亲自抓过的秦皇岛作例子:“我是搞过基本建设的,搞建设决不能光顾项目,我给你投资够了就行了。秦皇岛港口搞煤,一千万吨上去了,但城市设施什么也没有,公路没有,城市里面起码的那些东西也不配套。我报告国务院,按计划再另外列项目很困难,是不是开个例子,一吨煤一元钱?那事全国没有第二家,秦皇岛实现了,一千万吨的煤,一千万元的城市建设。”

  早在开放之初,谷牧就十分关心宁波的群众利益、群众反映。在一次会上,他关切地说:“上次我就听到群众议论:宁波开放对我们究竟有什么好处?别的好处不知道,物价上涨了。这个问题同志们不要小看。你们要采取一些措施。”

  作为国务院宁波经济开发协调小组组长,他关心宁波的宏观决策,也直接过问一些具体的项目。包玉刚的胞弟包玉星,为了改善宁波的海上交通,很早就提出引进高速气垫船、成立花港公司。包玉星从挪威引进的高速气垫船“甬兴”轮,往返于宁波和上海之间,试航的时候谷牧亲自登船出海。

  但当初国家有关部门就是不批,甚至谷牧说了多次,还是顶着不办。

  有人甚至说:“如果有人说我们卖国,谁负责?”

  谷牧拍了桌子:“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如此这般,最后总算批下来了。

  因为肩负小平同志的重托,谷牧日夜关注着宁波,同时对宁波也有很深的感情。1986年3月21日下午,在听取了宁波、温州对外开放工作汇报后,他说:“你们(宁波)搞不好,我也没法交待。过去我是广东的代表,因为办特区,我连党的关系都转到广东了,现在我又成了‘宁波帮’了。”

  1985年谷牧同志来宁波,市里安排他住在新建成的海员俱乐部。当时的宁波,几乎找不到有空调设施的旅馆、饭店。重要客人来了,夏天放台电风扇,冬天给他被窝里塞热水袋。

  时任市委书记的葛洪升回忆:“当天晚上,我陪谷牧同志吃饭,还把这个饭店的建成作为喜事向谷牧同志汇报。我说,这是我们在市内新建的第一家有空调设施的宾馆,市里还有两家老饭店,华侨饭店和宁波饭店,刚刚改造过,算是有冷热空调,但这里是新的。”

  第二天,谷牧同志要离开宁波时,葛洪升和一些领导到海员俱乐部送别。刚一进门,看到服务人员已集中起来了,一是要与谷牧同志合影,二是要为他送行。这时谷牧同志从房间出来,一见到葛洪升就火了,当众狠狠地批评说:“你这个宾馆盖得很好。但你们去检查一下,我来两天没法洗脸。卫生间的洗脸盆塞子都塞不进去,盛不住水,我只好用毛巾这样抹一抹。水很黄,是因为省钱,用铁管子,又不经常用,所以生锈了。现代化的管理不是学表面的那一套,每天在马桶上放一张写着‘已经消毒’的纸,每天放的小块香皂刚用了一次就收走。那一套表面东西很容易学。真正的本事是要把宾馆管理好,旅客来了不要脸盆盛不住水,忽然来水了烫得要命,黄得要命。我这是不客气挑你们的毛病。两天洗脸,最后都是跑步出来,袜子都湿了。洗着洗着,下面突然漏水,什么毛病也搞不清楚,走得晚一点,拖鞋就淹在水里了……”

  “今后,要培训一批不搞表面文章、真正懂得如何管理好宾馆的懂行的专家。”

  批评完了,谷牧同志话头一转:“我认为,各行各业都要准备一批年轻的有文化的专家,经过训练的最好,没有经过训练的要赶快训练。各行各业都要有一批专家准备着。宁波大学的朱校长在这里,首先你那里要考虑,宁波要应对这样一个开放的形势,大学正规化的专业系科要办好,首先要突击培训几期从事对外开放活动的干部。”

  可以想象当时宁波市的领导红着脸当众挨批的窘相。多年后,葛洪升回忆说:“这件事使我好一段时间都很难过,至今记忆犹新。”但正是这样毫不留情的批评,使宁波人看到了自己的差距,找到了工作的突破口,使宁波的对外开放突飞猛进。

  在党和国家的支持下,在邓小平同志的关心下,在谷牧同志的具体帮助下,宁波终于起飞了。耄耋高龄的谷牧仍然关心着宁波,为宁波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由衷的高兴。现在,谷牧同志虽然逝世了,但他的音容笑貌永远铭刻在宁波人的心目中。

  曾任宁波开发区第一任党委书记的张永祥回忆:“我们无话不谈,谷牧同志每次来宁波考察工作都点名要我陪同。记得有一次谷牧来宁波开发区考察,就在戚家山宾馆住了两个晚上。当时开发区只有一个小食堂,谷牧说,一个人只能一菜一汤。我开玩笑说,我们一菜一汤的标准还达不到。我们6个人只能是6菜1汤。”张永祥的家里挂着与谷牧同志的合影,书架上放着一尊象征深圳精神的“开荒牛”,上面刻着谷牧同志的题字: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这,不正是谷牧同志对宁波开发开放的激励与鞭策吗?

【编辑: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