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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戏"不老松" 张少策:宁波评话的"守望者"
稿源: 宁波日报  | 2010-02-05 09:30:40

张少策有“活武松”之誉。(周建平 摄)

宁波评话的历史资料。(鄞州曲协提供)

听众座无虚席

2010年2月1日,张少策先生在台上说唱评话《宁波王瑞伯》。 (周建平 摄)

  2月1日,满座!2月2日,满座!2月3日,满座……列入省级非遗名录的宁波评话传承人张少策以82岁高龄,并一身崭新的细布长衫,一把崭新的折扇,一块崭新的醒木,一方崭新的格子手帕,在城隍庙民乐剧场连开10天书场,每天都有近500名曲艺迷赶来,不少没座位的观众就站在过道里或者干脆席地而坐,听他说两个小时的宁波评话——《宁波王瑞伯》。

  宁波曲艺一棵“不老松”

  我市有四明南词、宁波评话、三北小锣书、雀冬冬等15个地方曲种,其中宁波评话俗称“讲武书”或“单拍”,最早可追溯至宋、元时代,清道光年间在浙东地区民间广有影响,光宁波城区有供评话艺人演讲的茶馆酒楼数十处。评话演出道具仅需醒木、折扇、手帕各一,不配音乐,没有伴奏,演讲者着长衫或干净整洁的常服均可。演讲中全凭艺人“说、噱、演、评”的技艺和所掌握的知识面,集书目中的所有角色于一身,做到“书理要通、语言要正、动作要准”,“但凭一张嘴,全靠真功夫”,才能吸引住听众,真正的是“一个人在做(讲演)一部大戏(书)”。

  宁波评话大多是长篇演义和公案书,主讲历代兴衰和传奇故事。当地人称“讲大书”。书目如《水浒》、《三国》、《隋唐》、《岳传》、《包公案》、《施公案》等。一部书可以连讲十天半月,甚至数月半载。每场结束,评话艺人往往渲染一番,制造一个悬念,俗称“卖关子”,以吸引听众。民国时期,宁波比较著名的评话艺人有张霭林、闻才章等,其中张霭林、张一册、张少策的一门三代人所演讲的长篇大书《水浒》最为人称道,在江浙一带享有盛誉。

  “虽然18岁就登台说书,但实际上这不是我的本意。”坐在民乐剧场的包厢,张少策回忆起自己的从艺生涯。

  张少策的祖父张霭林年轻时失明了,行动不便,张少策自幼陪祖父去茶楼,“我就在台下听祖父讲书,祖父去世后又跟着父亲听书,对于说书我从小就很熟,有时候父亲身体不好或遇其他特殊情况,我就上台去临时代讲一二‘加书’,但是我不想吃这碗饭。祖父深知评话艺人生活艰辛、地位卑微,想让我去经商。”到了18岁那年,因为父亲的原因,张少策还是走上了说书之路。“有一天,父亲对我说:‘你已成人了,应该自已独立谋生了,我在茶楼给你挂了牌,明天晚上登台演说。’”

  从此,出生于评话世家的张少策继承祖业至今六十五载。上世纪60年代,张少策在宁波艺校任教期间,毫无保留地将评话艺术传授于青年学员,80年代又收了一批民间评话艺人为徒,为宁波评话事业培养了一批优秀人才,被称为宁波曲艺的“不老松”。

  “我们张家门的看家戏是《水浒》、《隋唐》、《岳传》、《杨家将》等大书,从1945年开始,我在江东、江北、海曙等地巡回演出,这些戏不用准备都可以随口而出。今天有点对不起现场看到的诸多老面孔,所谓拳不离手、唱不离口,一年多没有演出了,不大顺利了。”张少策很认真地说。

  “听宁波评话就是听张少策”

  “听宁波评话就是听张少策”,这是多年来宁波曲艺迷的心声,他们跨进听书门槛大部分在10多岁。家住新典路的张早早老人已经年过七十,“16岁我在大世界听张少策说书就被迷住了。1956年,张少策在有线广播里讲《武松》,我每天晚饭吃完雷打不动坐下来听。后来,张少策在江厦街说《宁波王瑞伯》,我也是常客。这么多年过去了,张少策还能登台演出,太不容易了。”张早早坐在民乐剧场屏风后面,背对着张少策,眯着眼回想当年。

  在满场的老年听众里,28岁的竺先生倚在后排墙上显得特别引人注目。“张老师1997年在宁波电视台《三江书场》说书,我那时10多岁。现在虽然娱乐项目多了,听张老师说书仍是我的爱好,就是机会太少了。”在竺先生的心目中,张少策的巅峰之作就是《水浒传》。这一点,其实是宁波曲艺界的共识。张少策自己也这么认为,“《武十回》、《宋十回》、《卢十回》可以一直说下去。”

  众多的观众和专家视张少策为宁波的 “活武松”,《武十回》是他久说不衰的精品力作。他们认为,张少策评话艺术的“噱”、“说”、“评”有其独特之处。他的插科、卖噱是按照书中的情节有的放矢,恰到好处,足以证明他深厚的艺术造诣。张少策说书有条不紊,把书中的人物个性刻画、情节内容描述,说得一清二楚。张少策的“评”更有独到之处,他精心研究历史,熟悉当时的社会条件、伦理思想、道德观念。如对《杨家将》中的潘仁美的“评”,虽然潘仁美与杨家为敌、残害忠良、公报私仇,但潘仁美的才略却超过杨继业,这就是张少策与众不同的评说。在《武十回》中,一般古代英雄身上带都有“酒、色、气、财”四种,张少策在评武松时,说武松身上只有“酒、气”二字,高度概括和提炼了武松形象。

  从艺六十五载不断研究创新

  张少策说书总有新东西,“《水浒传》一百零八将里有三位女将——母夜叉孙二娘、母大虫顾大嫂和一丈青扈三娘,张家门的宁波评话里要多一将,再加一位女将——乐大娘,增加新内容才能吸引更多书客。”张少策的从艺生涯就是不断的研究创新。“老书听完了要听新书,其实这也是被逼的。”张少策讲起自己如何创作《宁波王瑞伯》。王瑞伯是清代宁波著名的内家拳大师,“我从小听到‘小热昏’说宁波有王瑞伯,后来在祖父和父亲讲的宁波评话的基础上,根据洪可尧先生的相关文章改编而成。”纪念从艺65周年,张少策之所以在众多拿手好戏中选取了《宁波王瑞伯》的经典段落,缘于“还想给大家讲讲老宁波的风俗人情。”

  张少策文化程度不高,但刻苦好学,自学成才。他根据文学作品编演了新长篇评话书《风雷》、《野火春风斗故城》、《敌后武工队》、《铁道游击队》、《啼笑因缘》、《山东马永贞》等,他的《卢俊义演义》经李蔚波、王泰栋整理,于1988年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此为建国后宁波地方曲艺首部正式出版的长篇话本,1999年4月浙江文艺出版社再版此书。

  书评家认为,这本小说在内容上,除李固以怨报德、卢俊义发配充军、宋江报一箭仇攻打曾头市、水擒史文恭等为旧本所有外,其他生发出来的如金玉龄为虎作怅、栾廷玉通风报恩、卢俊义枪挑任宝、老任权私下雁门、白龙岭良马救主、史文恭火烧周侗等曲折离奇、引人入胜的情节,不仅为《水浒全传》所无,甚至连坊间旧本也很难看到。在描写上,本书所塑众多人物,无不各具性格,细腻传神;作者对错综复杂矛盾之驾驭,娴熟自如,有条不紊;叙事状物,则做到通情,耀眼生辉。

  张少策教导他的学生“活到老,学到老”,这一点,如今已经50多岁的陈玉凤一直铭记于心。在陈玉凤眼里,老师的宁波评话被视作“一只鼎”,就是因为老师直到现在仍然看书读报,不断有新东西补充到曲目中。“他总是对我说,玉凤,样样要看,可以用到演出中。好的演员不在于一本书好,要做到本本都是吃饭书。任何一本书都拿得起,就成功了。”所以,住在杭州的陈玉凤每逢大华书场有好的艺人来演出,“总是要去看的,除非我自己也在演出”。

  感叹一生挚爱的艺术式微

  宁波评话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迎来过一阵热潮,张少策的节目搬上了电台、电视台,听众、观众如潮。

  随着娱乐方式多样化,传统地方曲艺日渐衰落,宁波评话也没能例外。张少策从艺50周年时,曾在月湖边贺秘监祠举办过专场演出。“那时候已经都是上年纪的老面孔了”,张少策说,“这次的观众还是老面孔,但我叫不出名字。”

  “上一次我来听的,这一次也不能落下,年纪大了让女儿陪来。”这些天的演出中,有好几位是和刘大爷一样由子女相随的,每天演出结束后,他们总要与张少策打过招呼再回去。

  张少策的心愿是宁波评话代代相传,然而他的学生基本改行,只有陈玉凤还在演出。

  张少策重唱《宁波王瑞伯》第一天,陈玉凤专程从杭州赶来,“我每年有7个月到9个月的时间在宁波各地演出,鄞州、北仑、慈溪以及市郊,一个场次演一个月,观众里也有年轻人,宁波评话还是很受欢迎的。”陈玉凤坦言:“有了老师在前,我才能一直跟在他后面不断演出,我实在是太爱宁波评话这个行当,才坚持了40多年。” “我家三代都是吃演艺饭的,我也舍不得离开,退休后我住在杭州开工厂的女儿家,在还能上台的时候,我会一直演下去。”经济上不用操心也是陈玉凤得以一直坚持评话的因素之一。

  “我的老师有学生,尽管上台演出者只剩下我一个,但我已经没有学生可收了。”陈玉凤说,“前景相当悲观”。

  张少策说,评话学生难收在于它是一门综合艺术,一个人要撑起一台戏,学生要有天赋还要能吃苦,“文化程度高的不愿意学,这一行收入低还没有休息日,走出去起码一个月。人品差的又不愿意收,实在是一个难题。”

  如今的张少策住在邱隘,“每天和老朋友下下象棋,有时也玩玩麻将。”他还是希望能够登台演出,“书客还是很多,因为老年人没有地方去。我有演出的精力,就是找不到演出场地。”

  鄞州区非遗中心相关负责人介绍,对于宁波走书和宁波评话的传承基地问题,他们已经与东钱湖旅游学校达成了基本意向,“请张少策等老艺人到学校给同学们上上课,传授传统曲艺知识和表演技巧,使之代代相传。”

  地方传统曲艺

  理应回归民间

  曲艺是中华民族各种说唱艺术的统称,它是由民间口头文学和歌唱艺术经过长期发展演变形成的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2003年初,文化部、财政部联合国家民委、中国文联共同实施中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对中国民族民间音乐文化进行有效保护。为加强对传统曲艺民间文化遗产的保护,文化部还加强了对文化和生态保护区和民间文化遗产项目传承人的保护。据2008年8月出版的《中国传统曲艺民间文化遗产发展研究报告》统计,我国仍活跃在民间的曲艺品种有400个左右,他们共同的艺术特征就是鲜明的民间性、群众性。

  目前,宁波传统曲艺中,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的有宁波走书和四明南词,宁波评话则被列入省级非遗项目。2004年4月开始,市群艺馆民间艺术研究部着手对宁波民间文化大摸底,当时全市共有表演、造型、民俗类民间文化资源415项。2005年3月,宁波地方曲艺曾举行过一次大会串,有10个宁波地方曲种上台。

  近年来,我市还整理出版了《宁波曲艺志》、《综合曲艺》等多部书籍,向有关方面推荐报送非遗名录及传承人。在申报市级非遗传承人时,还必须要与传承基地挂钩,传统曲艺从民间来,扎根民间方是路,这也是我市曲艺从业者和相关政府工作部门的共同心声。市非遗中心相关负责人认为,“我们要的是这些非遗项目扎根民间,是活态的传承。”

  尽管这些年我市地方传统曲艺出现演员老化、观众老化以及多项曲艺失传和艺人改行的颓势,然而坚持表演的艺人、坚持演出的剧场和基本的观众还在。民乐剧场是我市唯一常年演出传统曲艺的剧场,据介绍,2010年演出已经排满。剧场负责人介绍,每天固定观众在150人左右。在农村和城郊,逢年过节、农闲时请艺人唱戏演出,观众不在少数。曲艺家需要演出的平台,观众需要欣赏的平台,如何搭建这个平台,如何更好地经营地方传统曲艺,需要我们的努力。

    陈 青

【编辑:沈媛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