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接生出人命
近日，鄞州区人民法院审结一起非法行医案，被告人许某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许某原为湖南省某医院妇产科护士长，从事助产士工作30余年，具有助产士资格证书和母婴保健技术考核合格证书。2005年许某应聘到鄞州区姜山镇一家个人开办的妇科诊所担任妇科医生。
2009年6月的一天，孕妇刘某因延期妊娠到该诊所就诊，并要求在该诊所分娩。许某为刘某实施了催产素静滴、人工破膜等助产措施。手术进行到一半许某才发现，产妇的情况比自己预计的要严重得多，她立即安排产妇家属将刘某转上级医院，但刘某在送医院途中出现抽搐、昏迷，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经医学会鉴定，孕妇刘某及其胎儿死亡原因为羊水栓塞，主要与分娩自然风险及孕妇延期妊娠有关，同时，与许某使用催产素剂量过大、实施人工破膜的行为也有一定因果关系，许某应对刘某及胎儿的死亡承担次要责任。
在此案审理时，许某的辩护人称，许某具有二甲医院多年的接生经验，并具有助产士资格证书和母婴保健技术考核合格证书，发生事故的原因，主要是由于产妇延期妊娠造成的，因此，这完全是一次医疗意外，许某的行为不构成犯罪。
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许某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而非法从事诊疗工作，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非法行医罪。死者刘某及其胎儿死亡原因为羊水栓塞，主要与分娩自然风险及孕妇延期妊娠有关，被告人许某非法行医行为并非必然、直接地导致刘某因羊水栓塞而死亡，两者之间不具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因此，不宜认定被告人许某具有造成就诊人死亡的加重情节。法院最后判决许某犯非法行医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越界”执业是关键
根据刑法第366条的规定，非法行医罪，是指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擅自从事医疗活动，情节严重的行为。所以，本案认定被告人许某是否需承担责任，最关键的是要看其是否取得医生执业资格，是否擅自从事医疗活动。
许某具有“助产士资格”，“助产士资格”虽然不属于“医师资格”，但“助产士”是否属于“医生”呢？
从取得条件上看，取得执业(助理)医师资格并取得《母婴保健技术服务执业许可证》；取得执业护士资格，在取得《母婴保健技术服务执业许可证》的医疗机构从事助产技术服务一年以上，经省辖市卫生局组织助产技术考核合格，可以取得助产士资格。所以医生、护士只要符合一定条件都可以取得助产士资格。从业务职责上来看，助产士其中一项职责就是“负责正常产妇接产工作，协助医师进行难产的接产工作，做好接产准备，注意产程进展和变化，遇产妇发生并发症或婴儿窒息时，应立即采取紧急措施，并报告医师……”从助产士的资格取得条件与职责范围看，很难把其从“医生”这一大的概念中排除出去。但助产士虽可以从事一定范围的医疗活动，但其仅可以对“正常产妇接产”，而被告人为产妇所实施的催产素静滴、人工破膜以缩短产妇产程的行为，显然超出了助产士的执业范围与执业能力，因此，本案被告人的主体资格适格，客观方面其行为也构成了非法行医。
“并发症”仍难免责
本案就诊人死亡的原因是发生了羊水栓塞。羊水栓塞属于医学上并发症的一种，对于并发症也不应想当然地认为属于刑法意义上的不可抗力，并发症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医学术语，是指某一种疾病在治疗过程中，发生了与这种疾病有关的另一种或几种疾病。
不可抗力是指难以预见、不能避免并不能克服的客观情况，看一种并发症是不是不可抗，关键还要看并发症这种介入因素能否被行为人预测，以及并发症发生后，医方是否投入了“最大的努力”进行救治。羊水栓塞是产科一种常见的并发症，被告人作为曾长年在妇产科工作的助产士，应当预见。羊水栓塞虽然来势凶险，但并不是绝对不能医治，医学上给抗过敏、纠正呼吸循环功能衰竭、抗休克等抢救，仍然有一定的治愈率，而被告人因为在不允许接生的个体诊所为就诊人接生，发生羊水栓塞之后，根本无条件抢救，作为助产士的被告人本身也无能力实施这些抢救措施。
法院为何“轻判”
按照刑法第336条对非法行医罪规定，造成就诊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那么本案为什么只判决许某有期徒刑两年呢？
危害行为与危害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的存在，是追究行为人刑事责任必须确认的事实，关于危害行为与危害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的认定，目前刑法理论界尚未达成一致意见，并且在非法行医案件中，就诊人受损结果除了非法行医行为外，往往与就诊人的病情、个体特异性等有关，所以认定因果关系变得尤为复杂。不能简单认为只要存在非法行医行为，又发生了就诊人死亡或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行为，两者之间就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非法行医行为与损害后果之间的因果关系大小，实际上要看被告人在非法行医行为中“手段错误”的大小，以及这种手段错误对危害结果的发生是否起到了积极作用。
发生羊水栓塞的原因包括分娩自然风险、孕妇延期妊娠，还包括被告人使用催产素剂量过大、实施人工破膜的行为等诸多基础性条件和要素的总和，这一原因总和构成了事实因果关系的总体，而在这些事实因果关系总体中，被告人使用催产素剂量过大、实施人工破膜并不是主要原因，因此，被告人非法行医行为并非必然、直接地导致就诊人因羊水栓塞而死亡，不宜认定被告人具有“造成就诊人死亡”的加重情节，不应按照加重的非法行医罪来处理。法院判决许某两年有期徒刑，充分体现了“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
庄豪 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