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清旦遗像及家书手迹。 记者 刘波 翻拍
编者按
继推出“朱枫烈士魂归故里”系列报道和“寻访红歌唱响的地方”系列报道之后,本报现联合宁波市新四军研究会推出纪念建党90周年之革命岁月、亲历巨变、见证辉煌等主题报道,拟以红色人物故事和亲历者讲述为主线,通过一件文物、一次寻访、一个现场、一场对话、一段寄语、一种启示反映我市自建党以来的一系列历史事件和社会成就。
竺清旦烈士是奉化人,也是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浙江农民运动的杰出领导人。1927年被派往莫斯科学习,随后辗转新疆,颠沛流离,魂断天山。他从离家至牺牲8年间没见到妻子儿女,全靠一封封家书寄托相思,字里行间充满着对妻子的眷念和对儿女的舐犊之情。现存的18封家书,字字泣血,句句含泪,感人肺腑,动人心魄。
最近,宁波新四军历史研究会向本报独家批露了竺清旦烈士的“与妻书”。
妻子保存着18封家书
竺清旦,1899年出生于奉化董村上堡的一个书香门第,是大革命时期中共宁波地委委员、地委农委书记和宁绍台农协办主任,组织了20万农会会员,是浙东农运领袖。在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前就着手组织农民自卫军、抓武装,而且亲自指挥农军与反动商团作战。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蒋介石要通缉他,他抛妻别女,由组织派到莫斯科东方大学后转入中山大学学习,1935年后就不知下落。他的妻子卢湘卿倚门而望,过着艰难困苦的生活,两个女儿早夭,一个女儿送人,只剩下一个小女儿叫劳生,母女俩相依为命。卢湘卿保存着烈士1927年后寄自莫斯科和新疆的家信,封封家信,字字情深,感人肺腑。
1927年,竺清旦抵莫斯科后不久,在国外度过第一个中国传统的春节,欣逢佳节倍思亲,他在正月初六给远在家乡奉化的妻子写了一封家书,这是18封家书中的第一封:
“湘卿:年是过了,但我不知你们是怎样过的年?我在阳历过年的时候,就想方设法寄几元钱给你,可是不但借钱难,而要汇寄过来更难。你说,家里生活还过得去,我认为这是你安慰我的话,我仍旧不放心。你实在告诉我吧!你们在家如何困苦的情形,希望你写信给我。我的身体比从前更强壮了。可是我的心头是比从前痛苦。我所痛苦的不是别的,就是想像你的苦楚,想像赛蓉、赛薇(两位女儿)的可怜,还有一个没有看到过父亲的小孩子,更觉伤心!
我天天想着,我夜夜梦着,我仍是同你在一处,或在家里或在宁波。可是,一觉醒来,却在几万里以外,能不令人酸心!
你们在家的苦楚,我是想像得到的。就算是有钱,那吃水和烧柴也够你辛苦了,何况没有钱!今年上半年,我或许不能回来。望你告知我,你将如何去过这半年?新生的小孩取名“劳生”,以纪念先父劳苦的一生,又纪念你我在流离劳苦的时候所生。
我还有几件事嘱咐你:
(一)对于小孩,不要打骂。要知道都是几个可怜的人儿,打骂起来反引起大家的伤心。(二)对于邻舍要和睦,凡事要让人三分,要知道你们现在差不多是孤儿寡母,吃了亏,何人替你出头?
祝你脚轻手健!
你的夫阴历一月廿八。”
字字思念,句句情深
竺清旦在后来十几封信中,不可能谈到在莫斯科学习的情况,他只是非常关心妻女,家无恒产,生活十分艰难,他每每从一些微薄的学习津贴中节约出来,设法汇给家里。
1928年4月5日,竺清旦又来信:“湘卿呀!我千不放心,万不放心,就是你们在家里无以度日。可是你屡次写信安慰我,叫我不必担心。这我相信你调度得法,暂时或者可以过去!……你自己只有赛蓉、赛薇的笑脸可以安慰你,只有她们的笑脸才能使你暂时解心!湘卿啊!你心头的冤苦是不间断的,你的苦处我很知道,我时常想你!我时常梦你!家里的事我没有一天不想起,没有一天不代你担心事……以致现在读书做文章,不能像从事那样聪敏……”
1928年5月13日,竺清旦再次写信,又表达对家人的无限思念:“湘卿呀!你时刻想我回来,这那里能做得到呢!我如果可以回来,我在去年从余姚就回来了!你想我可以回来吗?况且读书的机会很难得,我想多读几年书!你不要自苦,心要放宽些,横竖我们两个的心,已融合成一个了。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自然你也相信我不会忘记你。你们都是30多岁的人了,你我已是老夫妻两个都是知心,我有多少力量,就会用多少力量来帮助你。”
在随后的几封家书里,竺清旦在信中手把手教女儿们写日记,他写道:“我没有看见你们,不知家里的生活怎么,写信又写不了许多,只有日记是把每天的情况记上,我看了就如在家里一样明白,一样的会看到你们苦处!”
1929年四月竺清旦又来信,“我的湘卿,我五个月没有接到你的信,真使我焦急万分,差不多老病又要复发了。今天收到你二月二十八的信,尤其你信里说‘我也不恨不悔’,真是比医生的药还好,我精神顿时清爽起来了……”
最后一封信:“我没有忘记你!”
1933年1月9日,这是竺清旦最后给妻子的一封信,上面写着说:“贤妻湘卿,你放心,我没有忘记你!五年离别之苦,我同你是一样,你不要相信人家的谣言,我外面没有第二个女人,都是无中生有。你再不要说这话,使我心里格外难过。……我现在已有赚钱的位置(以前是没有)。我今年年底汇钱之后,明年春天还要汇钱给你。你们苦处我都知道。恨不得立即回去。你放心!我现在寄给你们40元,我是给你们过年用的,不知赶得上赶不上?我很担心事?……这样远的路,没有钱是回不去的。”此后,竺清旦再也没有音讯传来。
1972年2月,卢湘卿在弥留之时对竺明程(小女儿劳生)说:“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能等你父亲回来,你爹对我说过,像薛平贵别窑,等18年就回来了。我等了两个18年还多了。你父亲总不在世了,但不知牺牲在哪里了?下落不明,我死不瞑目啊。程啊,你一定要找到你爹的下落!就是我死后,也要告诉我一声。”
1944年劳生改名竺明程,她踏着父亲的足迹参加了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虽然她一生下来没有看到过自己的父亲,可是她怀着对父亲的一片赤子之心,历时五十年,寻访万里路,到处打听和寻觅,几经周折,从广州至北京,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寻访与其父并肩战斗过的前辈。1985年,竺明程终于弄清了父亲的下落:竺清旦1930年10月回国到新疆工作。当时新疆没有中共组织,虽然人生地疏,困难重重,但竺清旦怀着对共产主义事业的坚强信念,置身于群众之中不懈地工作着。1933年反动军阀盛世才统治新疆,竺清旦的革命活动引起新疆反动势力的嫉恨和恐惧。1935年12月,盛世才以开会为名,邀请竺清旦到一个花园内,趁其不备用手枪把他杀害,竺清旦牺牲时年仅36岁。
东南商报记者 卢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