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国华向记者展示新编的东钱湖地图。
民国版的东钱湖志影印本。
很难相信,在宁波家喻户晓的东钱湖,真正记载于史料的,只有寥寥几笔。
98年前,东钱湖人曾经印过一本《东钱湖志》,但存世太少,只在嘉兴有存本;而《鄞县通志》和《鄞州水利志》中,对东钱湖的描述,也只是浅尝辄止。
72岁的老人仇国华急了。
他是东钱湖地方文史爱好者,也是东钱湖文化研究会的会长。从2002年秋开始,他就开始实地走访,挖掘、收集材料,九易其稿后,终于写出了一本85万字的《新编东钱湖志》。
生长于湖畔的七旬老人
立志为东钱湖编纂新志
仇国华,从小在东钱湖湖边长大,读初中高中,每周都要绕着湖畔的羊肠小道回家;六年的读书生涯下来,他至少绕湖走了150圈。按照老人的话,湖边的一草一木他都认识。
可一直到2000年6月,朋友罗经衍送了他一套民国初年影印的《东钱湖志》,七旬老人这才知道,东钱湖也有“志”。
他翻了四遍,楞没看懂——全是文言文。
之后,他才知道这本湖志的来历:
“清光绪年间,东钱湖开葑清淤,陶公山人忻锦崖奔走呼号筹款浚湖,二十年不遗余力,而他们最迫切的想做的,就是修湖志,从唐代陆南金立湖,宋代李夷庚开浚,一直缺少一本关于东钱湖的专志来综合记录。于是两人出资聘前清翰林、镇海王荣商任总纂,于民国五年(1916年)定稿付梓,而这本志只印了一次。”
——曾任宁波大学人文空间与设计研究所所长、教授、硕士生导师周时奋,在《新编东钱湖志》的序言中如此记叙了这段历史。
然而百年时光,民国湖志大多废弃毁灭,目前仅有嘉兴图书馆等少量有藏。仇老先生拿到的也只是一本影印本。
“时代变迁,很多信息都变化,而新修的《鄞县志》、《鄞县水利志》虽有东钱湖的专章,但都不详细。”研读了多遍民国版的《东钱湖志》,仇老先生有些不满足,大呼“信息量太少了”,仅有水利、山水、文献、工程四部分内容。
“古人尚能修志,我们能不能效仿重修一本新的湖志呢?”
民国湖志中记载的古迹
如今近半都已消失在岁月中
从2002年的秋天开始,仇老先生除了研读《鄞县通志》《鄞县土地志》等30多种文献著作,也开始了最重要的工作:实地走访了东钱湖,听当地老人诉说关于东钱湖的民间传说和过去的记忆。
而这些,都收集在了“名胜古迹”篇章中。这是这本志中,仇老先生最用心的一个篇章。
民国版的湖志,第一次提到了东钱湖的古十景——陶公钓矶、余相书楼、百步耸翠、霞屿锁岚、双虹落彩、二灵夕照、上林晓钟、芦汀宿雁、殷湾渔火、白石仙坪;每一景,都有赋诗为证。
但老先生在实际走访时,发现古十景中,已经有一半都消失了。
比如越国大夫范蠡临湖垂钓的陶公钓矶,原本的位置,是在陶公山之北,史家湾的曹家山头湖畔外的一个小突兀的湖中小丘,如今已被湖水淹没。余相书楼,是明万历年间的相国余有丁晚年的读书地,现在成了部队基地。
另外,周代以来的一些有记载的名人故居,大部分都找不到。湖畔最古老的村落之一——大堰头村,如今也已消失。
“小时候,这个古村很多人都去过,有古桥,有老房子,清朝民国的房子就有20幢,还有一条很漂亮的老街。2004年传来消息,大堰头三个自然村都要拆,我还和朋友一幢幢去贴标志,不能拆啊,但大声疾呼还是没保住。”
类似遭遇的,还有一些山间遗存的墓道石刻。
“叶太君墓道,小时候保护很好的,但现在墓道前的石人、石马、石将军都没了,有的搬到南宋石刻公园,还有一些被附近农民种地时搬回家。但对于文物,最好的应该就地保护啊。”
在走访中,提起名胜古迹的变迁,仇老人听到最多的,就是“破坏”“建设”。附近的老百姓告诉他,很多古村、古迹都是为建设“牺牲”了。
老人在民国湖志的基础上
重新绘制出一幅东钱湖地图
民国版的湖志,更突出的是东钱湖一带的山水景色;而仇国华在走访时,做了一个突破:将东钱湖一带的古树名木、五谷杂粮,甚至动植物、矿物都一一记录,其中还包括了30多种生长在东钱湖畔的中药材,不但注明了名称和功效,还附上了相应的拉丁文名。
走访中,他还发现了民国版湖志中的一些记载错误。
在民国34年地图的基础上,他一边走访一边标注,重新拼了一幅地图,发现老地图上,韩岭的东侧标着象鼻山,但应该是狮子岩,西侧才是象鼻山。
“韩岭十景中有“狮岩夕照”一景,这里是沙耆的一个油画创作基地,创作了很多代表作,而且其中的花桐古迹,还是沙孟海亲笔所写。怎么能漏了!”
元代诗人袁士元写东钱湖时,曾写下“七十二溪春水流”的名句。但在民国版的《湖志》中仅记录了18条,这次走访,他逐条溪流都实地踏勘,包括下水的南岙溪在内的“七十二溪”终于凑齐了。
不过,他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老地图上,福泉山598.9米,但现在的海拔仅有556米,还有一座山也“矮”了,叫百步尖山,原先标注是452.6米,如今的海拔是440多米。“山是不是矮了,还是古时候的测绘方式和现在不同,就不得而知了。”
专家点评这本85万字湖志
是研究东钱湖自然人文的宝典
所有的资料搜集工作,在2009年终于告一段落了;至此,仇老先生的新湖志,正式开始动笔。
修志的时候,仇国华已过七旬,所有的资料都是手写,足有厚厚9份;不会打字,只能请年轻人帮着打印。
完成初稿后,他还请来了9位文化界的顾问专家进行把关,包括东钱湖镇80多岁的老镇长金绍元、东钱湖文人王宏福、天一阁的龚烈沸等,对文本九易其稿,最终的定稿,共11编58章265节3200余条目,计85万余字。
“这本新修的湖志,沿用了民国版的《湖志》七八万字,另外参考了天目山志、普陀山志等写志的资料,按照‘年代有序、地域有界、史实有据、古迹有考、生不列传(凡是对东钱湖区域社会发展和历史文化积淀有一定贡献或者影响的人物,不论本地外籍、不分古代近代,不论职位高低,不分党派,都予以立传)、重写事实、不做评述’的原则,将多年来的资料进行搜集、查证、考察、采访和归纳整理。
“当地人写当地志,记录历史,传承文明,让更多人感受当地古老浓厚的文化气息……”
序言中,对于新修的湖志,东钱湖旅游度假区管委会主任史济权如是评价:这是研究东钱湖自然人文的基础书籍。
而周时奋也为湖志点赞:湖志最大的特点,在于当地人对当地事的记录,地近宜核,有反复钩沉耙剔,力求以信史面世。
“在浙江省,除了东钱湖,只有西湖曾经修过湖志,而我们的志,和西湖的不同,是跨学科、综合性的志。”仇国华说,通过这本志,能看到民国三年(1914年)后近百年来东钱湖的变化,东钱湖的历史(昨天)和现状(今天),还有未来的规划(明天),圆了近百年来没有新湖志的遗憾。
目前,这本《新编东钱湖志》由仇国华自费出版,首印1000本。
截稿前,记者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目前已有不少人在订书了。很多人说,这是一本很有价值的地方文献,这样的工作如果不及时做,很多信息就会永远散失了。钱江晚报记者邹洪珊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