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石的开采与应用
距宁波城西约20公里处,四明山支脉锡山与梅园山静静坐立。两山山脚下有一座古村,叫梅园村。梅园得名于汉代高士梅福。当年梅福从江西入浙,攀过四明山,小住梅园。
梅园村现有梅锡、梅溪等十个不到的自然村落,沿山脚散开,南北相距不过两公里。梅园石就产于这片狭小的区域。
四明山方圆八百里,石有花岗岩、石灰岩质,更多的是砂砾沉积岩和凝灰岩,梅园石属火山砾凝灰岩。其优美的色泽,甚是符合它名字中疏影横斜、暗香浮动的画境诗意。
梅园村位于鄞西古镇鄞江镇。甬江支流鄞江穿过古镇、通海而去。唐大和七年(公元833年),鄞县令王元暐为根治水患,率众在鄞江上修筑它山堰。从此,鄞江开始了大规模的石宕开采史。鄞江古称小溪,王元暐在小溪开采的筑堰之石,后世称为“小溪石”,广泛应用。小溪石为火山碎屑岩,颜色酱红,难觅大石料,大多凿成长条石、方石板之类,作为宅第、桥梁、道路等建筑用材。
古代采石场书面语叫“石宕”,而宁波俚俗的叫法称“塘”、“石塘”、“塘山”。塘山是以山体为采石场地,最终把整座山采为平地。如果继续向地表以下采进,就转化为塘了。塘山开采成本和难度相对较低,而塘是向下掘进,采出的石料要向地面输送,难度和成本就较大。但从石料材质上看,塘远胜于塘山。
华兴塘是梅园现知一口最古老的塘,也即最早的梅园石开采地。由于没有明确的史料记载,没有人知道华兴塘的开凿年代。
古代梅园石的开采,异常辛苦。工人们凭锤凿采石,采出的石头用手推车和扁担搬运到地面。黄宗羲在《四明山志》中说:“东浙碑材,不能得太湖石,次之梅园。质颇近腻。今石孔久闭,佳者亦不易求矣。”看来,梅园石的开采在清代早期已被限制。
当年,住在宁波的英国传教士戈柏为何不到梅园采石场,而是去大隐,答案似乎可以从这本清光绪十七年(1891年)编写的《小溪志》中得知。《小溪志》收录了当年宁波知府胡为和鄞县知县徐为的禁令,永禁在锡山、梅园山采打石料。而严禁在此采石的原因,竟是因锡山、梅园山为宁波城的主护脉,在此采石,破坏风脉,将导致灾害。可见当年梅园石石场在被限被禁之间,虽也有开采,但想必规模不大。所以戈柏要去名声更大的大隐石场了。自唐宋以来的梅园石开采史,到清末已经式微。
今天,小溪石开采业已近衰落,而梅园石还有一定规模的开采。锡山、梅园山距小溪往北五里。大约在小溪石大规模开采的同时,这一带也开始了石宕开采。虽距离小溪不远,但这一带开采的石料与小溪石明显不同,后世称为“梅园石”。梅园石往往是整体大石料,石质细腻,硬度适中,色泽淡红,素雅美观,极适宜大型工艺雕刻。
梅园石与“南宋石刻”艺术
宋代建筑保国寺大殿前,有一尊唐代石经幢,它原为慈城普济寺旧物。这尊石经幢精美秀丽,风雨千年,磨蚀不去它当年的风采,它便是梅园石所雕。
这尊唐朝的石经幢,似乎拉开了梅园石华丽上场的序幕。到了数百年后的南宋,梅园石雕刻登上了巅峰,在宁波乃至中国的石刻艺术史上留下“南宋石刻”这一皇皇大作。
南宋建都临安(杭州)。由于想恢复中原,帝王死后仅作临时性的“厝葬”,未设神道石刻,南宋皇陵成为历代帝王陵墓前石刻的空白。起于汉唐的辉煌的陵墓石刻艺术,至此似乎断裂不见了。
直到20世纪90年代,人们在距离杭州百余公里的宁波城外,有了惊人发现:多达20余处、200多件的南宋墓道石刻,伫立于田野荒草之中,散落在山峦湖畔之间。这些南宋石刻群,是中国仅存的南宋墓道石刻艺术珍品,它填补了南宋墓道石刻的空白,弥合了断裂了的中国石刻艺术史。而这些南宋石刻精品,多是用梅园石所雕。
南宋建都临安,明州(宁波)成为京畿之地(国都周围的地方)。整个南宋时期,众多宁波籍士大夫供职于京城,形成了“满朝朱衣贵,尽是四明人”的场面。鄞县史氏家族成为南宋最显赫的名门望族,民间有“一门三宰相,四世两封王”之说。他们死后多葬于家乡东钱湖畔,墓前便出现宏大精美的墓道石刻。这些八九百年前的文臣武将栩栩如生,或谦恭自若,或威严端庄,刀法洗练,细节精致。在古代能工巧匠的手下,这种精微与巨大和谐一体的石刻精品,将梅园石的特质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