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医患关系
再多抱怨,还是爱这个职业
话题转到医患关系上来,段昌松始终觉得,多数病人是好的,医生是个积德的行业。
他只是个普通的麻醉科医生,资历不算高,和每个病人接触的时间不长,多数患者无非是手术前沟通一下,手术后再关照一下,很难被人记住。可是,他的故事见报后,还是有以前的患者前来探望。两个70多岁的老太太,带着水果从镇海庄市赶来,拉着他老婆的手,详细地描述段医生当时照顾病人是如何仔细贴心,虽然他本人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患者要求其实不太多,无非是一点关心和安慰,一点点好就会记在心里,会想着法儿回报。
类似的温暖,相信每个同行都得到过吧。
因此即使之前无数次抱怨、牢骚甚至指天发誓下辈子再也不做医生,但说归说,多数人心里还是热爱这个职业的。
“生病前真心觉得,如果哪天可以不用上班,长时间休假该多么幸福。”段昌松说。但是生病后,化疗的间隙,他还是忍不住回去上班。
当然不是为钱,也不是为责任、使命之类抽象的词,“没别的,就是心里想得慌,闲不下来。”他说。
现在想想,其实做医生挺好的,缓解别人的痛苦,实现自我的价值,付出心血,获得认同,只要问心无愧,何惧流言偏见?
不是医生不努力,死神太强大
作为患者,一年之内15次化疗,2次手术,吃了那么多苦,心里有过怨言和质疑吗?有没有怀疑“过度医疗”?
他一脸诚恳地看着我:“我很理解他们,他们心里也很难受的,真的。”
这种“难受”,他体会过很多次。印象最深的是急诊一个二三十岁的外伤病人,肝脏、脾脏破裂,不停地流血,抢救一通宵,想尽了各种办法,依然没有止住,一万毫升,两万毫升,再多的血输进去也没用,失血量不断在刷新,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第二天离开。
他还那么年轻,家属的哀嚎像一把钝刀子,划在心上不见血,那种痛却折磨着每个人。
这种拼命挽救却还是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要经历多少次,才能练就医生的冷静、客观和坚强?
段昌松说,过度医疗确实存在,但他相信,合格的医生,会冷静客观地分析,对患者的治疗效果、耐受程度、生活质量进行综合评估,选择最合适的方法,而不是无限制地拉长他痛苦的生命。
虽然能力有高低,他们的初衷都是好的,没人不想把病看好,而且每个人都非常努力。在生病的这些日子,他体会更深: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20岁出头的小护士,从深夜值班到清晨,每两小时起来查看一次,留心患者的呼吸和鼾声,她们不敢在桌上趴一会儿,怕被患者拍下来;遇到紧急情况,哪怕是六七十岁的老专家,也会义不容辞地从家中的热被窝里赶来;外科医生的胃都不太好,因为手术起来没法准点吃饭,术前怕要撒尿连水都不敢喝;那些身怀六甲挺着大肚子的护士们,依然还要工作在第一线……
段昌松说,医生不是神,不是超人,不是他们不够努力,而是病魔太强大了。
这话,也只有他成为一名病入膏肓的患者时,才敢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没亲身经历,不知道有多痛!”
其实我一直心存疑问,一个濒临死亡的肺癌患者,为什么可以神志清楚地说这么多话?后来有一次去看他时,医生告诉我,他注射了激素,激素可以使人兴奋,同时减轻水肿让气道更通畅一点儿,坏处是,增加感染几率,死亡危险更大几分。
坚持还是放弃,要多活几天还是活得稍微舒服一点儿?段昌松说,这样的两难选择,也只有他亲身经历后,才会明白有多艰难,多痛彻心肺。但平时,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帮着患者,或是催着患者做这样的决定。
说这些话时,他头上不断地渗出密密的汗珠,妻子小杨指了指旁边放着麻药的针管问他,是不是很痛,能不能坚持住,支持不了,就叫医生来镇痛。他摇摇头:“还行,再等会儿。”
段昌松说,他很幸运,能够得到那么多同行的关照。可是,如果同样身患重疾的患者,为看一个医生排几天队,被呼来唤去等得头发都掉了,好容易见到医生又被三言两语地打发,痛不欲生时,看到的是医生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和千篇一律的安慰,他又怎么受得了呢?
他希望同行们对患者再耐心再细致再温柔一点儿。“为医者,不仅要延长患者的生命,还得减轻他们的痛苦,做他们的精神支柱,让患者活得有质量、走得有尊严,这也是尊重生命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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