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宁波一个典型贫困人家的童年生活,可以用以下的宁波老话串起来。
听阿拉阿姆(母亲)讲她生下了阿拉“七个儿子八个囡”,可惜好几个都是“七日风、百日瘟”,早早就走了,只剩下阿拉兄弟姐妹四人,一家六口挤在一间“四穿凉棚”的小屋里,“外面落大雨,里边落小雨”,屋里“连灶连眠床,中央是明堂”,家具更是少得可怜,只有“搁搁眠床搭搭灶”、“出气镬盖破筲箕”,就像从“蛳螺鱼虾船爬上来”的一样。阿拉阿哥对人苦笑说阿拉屋里是“睏睏铜(动)床,屯屯楼(漏)房”。
阿拉阿爸(父亲)是“脚娘肚当米缸”的“小行贩”(做水产生意的小贩),每天“鸡叫出门,鬼叫进门”,“上磨肩胛,下磨脚底”,阿姆还得“头戴手巾布,脚踏黄泥路”,起早摸黑帮父亲去市场占一个摊位一起叫卖,阿哥给大户人家“摸六株”(种田),一家人都是“奔奔前头,拕拕零头”的“做生活人”,只有我无钱读书,成了“放山野猪”。
每当有人客(客人)来的时候,阿姆总是对他们说:“下饭呒告,饭吃饱。”可家里却是常常“筲箕饭篮吊起”,“吃了上顿呒下顿”,有时候甚至是“天亮(早上)冷茶,昼过脆瓜,夜到肚皮摞摞。”我们的衣服都是“黄鼠狼独张皮”,而且“日当衣衫夜当被”,“新阿大、旧阿二、破阿三、烂阿四”,所有衣服轮到我这儿早已是“有的地方千层补,没的地方肉露露”了;穿的袜子是“天看见穿袜,地看见出脚”,“脚末头孵豆芽,脚后跟卖鸭蛋”;我的鞋子大都是阿哥穿下的大得“前头打灶后头做房”的旧鞋;到了冬天,只好“两件布衫当夹袄”,冻得牙齿“上爿下爿打相打”,也只好“括括抖抖二百花头”。
那时候,谁不是“今年总想明年好,年年都穿破棉袄”?我们的要求并不高,只求“日里三餐饭,夜里三块板”。不是吗?俗话说:“要睏熟不论好眠床,要饭吃不论好羹汤”,只求温饱而已。可是在那时,连这点最起码的愿望都遥不可及。
“草子虽贱也开花,蚂蚁虽小会搬家”,“千年瓦爿也有后翻身。”今天,时势早已变得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了,如今的孩子听到这些,还以为阿拉是在“讲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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