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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文龙历时三年编写《和丰往事》 讲述父亲与和丰纱厂往事

http://www.cnnb.com.cn  中国宁波网   2015-05-31 07:03:04   稿源: 中国宁波网-东南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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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文龙:愿父亲不再是一个被历史遗忘的人

“美商美泰贸易公司经办和丰纱厂”的事务员证。

尹文龙:愿父亲不再是一个被历史遗忘的人

尹文龙和他编写的《和丰往事》。

尹文龙:愿父亲不再是一个被历史遗忘的人

摄于上世纪40年代的和丰“四进头”(一巷14号)北立面照片。

提起甬江畔的和丰纱厂,在宁波曾经无人不知。这家创始于1905年的工厂,是老宁波人津津乐道的“三支半烟囱”(指旧时宁波本地民族工业中的四家骨干企业和丰纱厂、太丰面粉厂、永耀电力公司和通利源榨油厂)之一,也是近代宁波工业化开启的重要标志。

近日,75岁的尹文龙辗转联系到宁波帮博物馆,拿出一本他历时三年编撰的《和丰往事》手稿以及他所珍藏的父亲的遗物,讲述了他父亲与和丰纱厂的一段故事。

尹文龙的父亲叫尹来生,曾任宁波和丰纱厂事务总管、襄理(旧时规模较大的银行或企业中协助经理主持业务的人)兼文牍。1929年,在和丰董事陈如馨的引荐下,25岁的尹来生进入纱厂工作。1929年至1939年间,尹来生先后担任了三任经理的文牍,起草和记录了和丰纱厂的大量文书和信件。1940年,和丰遭遇火灾,处境艰难,大部分职员另谋出路,仅有尹来生等10余人留厂并维持日常。翌年,宁波沦陷,时任总经理的俞佐宸将和丰纱厂交给尹来生打理。1946年,和丰纱厂终于迎来重生,尹来生却因疾缠身,不久离世。

在和丰的历史中,出现过许多被历史铭记的人,尹来生的名字却至今鲜为人知。尹文龙说:“父亲不是名人,但他是百年和丰历史链中的一环。我希望能将真实历史留给后人,愿父亲不再是一个被历史遗忘的人。”

生于书香门第

16岁扛起整个家庭重担

故事要从2012年10月说起。尹文龙从广州回到宁波参加效实中学的建校百年庆典,“我和父亲是效实的校友。父亲于1917年至1920年间在效实中学就读,当时陈布雷是校长,并任教英文、历史、地理等学科,父亲正好是他的学生。”奇怪的是,尹文龙并没有在校友录上找到父亲的名字。后来经过一位老师的指点,在效实中学早期学生校友录上,尹文龙发现了一个叫做“尹宗昭”的名字。“父亲名忠樵,字来生,按照宁波话的发音,又比对了这个学生的就读时间等因素,确认就是我的父亲。”

更让尹文龙觉得不解的是,宁波先后出版了不同版本的和丰纱厂厂史、党史,但从未提到过尹来生的名字。“上学的时候要填写家庭情况,我记得母亲说过,父亲是和丰纱厂的事务总管。在家里也曾经见过他的职员证(“文革”初期被家人烧毁)、和丰公章以及其他的文书材料。”在市档案馆收藏的和丰纱厂的股东名册上,尹文龙曾找到母亲张杏运的名字。

从那以后,尹文龙断断续续找回了一些父亲的遗物。一本和丰旧信簿、一枚旧印章、一份父亲的中医手抄本和一张职员证。凭着亲人的回忆和自己残存的记忆,对照《宁波地方志》与和丰纱厂厂史,尹文龙将父亲短暂的一生重新拼凑了起来。“父亲去世时,我只有6虚岁。很多关于他生前在和丰纱厂的履历,对于我来说都是后知后觉。”

尹文龙的曾祖父尹安吉是清末的国学生和朝议大夫,早年在镇海经营珠宝行,深谙商道,渐渐累积了一定的家产。到了清光绪年间,花了1000大洋买进了千岁坊的三间房子,又在东渡路上开了一间“益元珠宝店”,从此迁入鄞县县城。“俗话说,富不过三代,那个年代又盛行吸鸦片,祖父尹东林晚年的时候东渡路火灾殃及珠宝店,家境已经大不如前。”即使家道中落,尹东林仍坚持让儿子尹来生在效实中学读到毕业。

1920年秋,尹东林因病去世,给16岁的长子留下了一个沉重的大家庭,“当时家里上有太婆、祖母、姨祖母三个寡妇,下有二叔、三叔和四叔三个年幼的弟弟。”长兄为父,次年,尹来生就和郎官第张家的四小姐张杏运结了婚。

从文牍到襄理

竭心尽力协助三任经理

在进入和丰纱厂前,尹来生曾先后考入天津明华银行、上海证券交易所等就业。“因为北伐战争、内战加剧,银行和钱庄纷纷倒闭,父亲的工作很不稳定。加上1927年后,大哥、二哥相继出世,需要父亲回到宁波工作,一边可以照顾家庭。”1929年,在张杏运的堂外甥、和丰董事陈如馨的引荐下,文笔颇佳的尹来生进入和丰纱厂工作,担任经理陈蓉馆的文牍。

1930年,内战加剧,经营环境日趋险恶。刚有起色的和丰纱厂又陷入了窘境,全年盈利仅0.067万元。到了1932年4月,陈蓉馆突然生病离职,凌伯麟任经理。8月,俞佐宸临危受命,接手整顿负债80余万元的和丰纱厂,当时的俞佐宸身兼中国垦业银行宁波分行经理,又开办了天益等钱庄,手中握有大量资金。除此之外,俞佐宸强调通过提高棉纱质量的方法来提高和丰产品的市场竞争力,同时又加大了对工人的福利。当年年底,纱厂扭亏为盈。

1934年2月,俞佐宸出任和丰纱厂经理,委任尹来生为事务总管。“按年龄,俞佐宸比我父亲年长12岁,按辈分算的话,我父亲是俞佐庭、俞佐宸兄弟俩的远房表妹夫,又是俞佐宸妹夫陈如馨的堂姨夫。所以,俞佐宸一直尊称我父亲为‘来生哥’。”从1929年到1939年,尹来生担任了前后三任经理的文牍,为和丰纱厂和董事会,起草和记录了大量的文件和信稿。同时,也和俞佐宸一起陪伴和丰纱厂几度经历了绝处逢生。

“我家里有一张美商和丰纱厂的办事员证,是父亲用宋体毛笔字亲自填写的,还有美商的印章和签名。”1938年4月,为了躲避日军轰炸,和丰与上海美商美泰公司接洽,由该公司出面,将宁波和丰纺织股份有限公司的招牌改为了“美商美泰贸易公司经办和丰纱厂”,并在厂房上竖起了美国国旗。“借用了美国国旗和招牌,但实际上与和丰的产权无关,纱厂只需负责美商委派的三名驻厂美籍职员的工资,当时纱厂的印章和钥匙都由我父亲保管。”尹来生以事务员的身份,进驻厂内与美籍职员一起住在二层花园洋房里,还拜了其中一个美国人为师学习英语,口语水平提高很快。在尹来生的协助下,俞佐宸将纱厂的经营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和丰“四进头”

连接了父子的生死两头

“和丰一百间头”曾是和丰纱厂繁盛业绩的象征。1919年,和丰纱厂全年盈利140多万元。在经理顾元琛的主持下,为了改善职工居住条件,在纱厂的南面大兴土木,建起了一路三巷的职工宿舍。这一路叫做冰厂路,和甬江平行且相距大约150米。

1936年,时任和丰纱厂事务总管的尹来生一家从千岁坊搬到了职员宿舍,“和丰一巷四进头14号,是我出生和父亲去世的地方。”四进头,指的是和丰职工宿舍中最好、面积最大的住房。每进一厅一楼,左右两厢楼上楼下八开间,楼前天井两边各有轩子间和小天井,前后走廊都有遮阳避雨的屋檐。尽管年代久远,建筑已不复存在,尹文龙依然能清晰地想起家里的布局。“四进头老屋楼上,北厢房前间原是父母卧室,后间是父亲的书房。书房内除了一张书桌,其余都是书柜。书柜里有很多和丰纱厂的文件资料,套数最多的是建厂史。”尹文龙出生后,穿着一身长衫布鞋、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尹来生经常亲自在轩子间为小儿子洗澡,这位性格内敛又严厉的父亲,陪伴儿子度过了短暂的童年时光。

1938年9月,和丰召开了股东大会,新董事会推举俞佐廷为董事长,俞佐宸为总经理,事务总管尹来生由俞佐宸委任为襄理兼文牍,协助管理和丰纱厂的财务和日常事务。当年年底,和丰还清了向上海垦业银行押借的60万银元,收回了纱厂主权。

尹文龙保留了一张摄于1938年12月的大合影。“那是为了庆祝驻厂工程师丁作霖40岁生日及来甬7周年而拍的,照片里一共39人,其中纱厂职员26人,坐在第一排的有俞佐宸的私人秘书应安泉、时任纱厂经理凌伯麟、驻厂工程师丁作霖和我父亲尹来生。”

好景不长,1940年初的一场大火,将和丰纱厂烧成一片废墟。丁作霖等回了上海,大部分职员另谋出路,留下了部分职工维持日常。次年4月20日,宁波沦陷,俞佐宸将和丰纱厂和留守人员,全部交给了尹来生。“俞佐宸离开宁波时,和父亲有过一个约定,等打败了东洋人,他会回来开工复厂。所以父亲和一些宁波籍职员没有去上海,都苦苦等着俞佐宸回来。”尹来生自己出资购买农具和秧苗,组织留厂员工开垦火烧场地种起了番薯,患难与共。

日军进驻和丰纱厂时,为了阻止抢掠,尹来生背上挨了日本兵两拳,肺部有了内伤。加上忧国忧厂,抽烟咳嗽,到1944年冬天已经严重到吐血。等到抗战结束俞佐宸回到宁波之时,尹来生已重病缠身。

用来救命的10股股份

证明与和丰纱厂患难与共的10年

在尹文龙珍藏的父母遗物中,有一份上世纪60年代的宁波市领息凭证,对应和丰纱厂股东名册上母亲张杏运的名字,是尹来生在纱厂10年工作的最好见证。“这是我父亲在1929年至1939年期间在和丰纱厂工作时的年底职工分红所得,后来母亲全部退回上缴给国家。”

俞佐宸回宁波复厂的举动让尹来生燃起了求生的欲望。1946年初,尹来生前往上海求医,用10股股份做抵,从和丰上海办事处拿到现钞,花重金请当时国内最著名的胸外科专家会诊。“专家说没有救了,确诊为肺癌。在母亲和三叔的劝说下,父亲回到了宁波。”尹来生在上海住院期间,俞佐宸在宁波成立了复厂筹备处。“1946年5月,停办了5年的和丰纱厂终于复工,41岁的父亲却永远离开了我们。病中的父亲曾对母亲说过,等他病好了,要出去拉黄包车。家里再穷,也要供子女上学。这是父亲去世前的最大愿望。”按照丈夫的遗嘱,年轻的张杏运独自抚养4个孩子长大,其中3人考上了大学。

尹文龙还记得,父亲去世后,每年逢年过节,母亲都会带着他去俞佐宸家拜访。“俞佐宸曾对我母亲说,‘我没了来生哥,等于没了左膀右臂’。”

“1954年下半年,俞佐宸将父亲持有的和丰股份悉数归还给了我母亲。旧股10股折合成新股人民币735元,每季可分红9.19元。”在家中生活最为窘迫的时候,张杏运不得已让小儿子去纱厂领取了三个季度的分红。“这件事被在北京上大学的大哥知道了,马上来信阻止,说父亲看病时已经把股份抵押给了俞佐宸,不能再领红利。第二年母亲将股份全部退回,上缴国家。”

去年,尹文龙在宁波市档案馆找到了“宁波和丰纺织公司议事录”,议事录上娟秀的小楷,和自己珍藏的父亲的遗墨如出一辙。只是上面不见父亲的签名。后来反复翻看史料,才解开了这个疑团,“尽管父亲后来在纱厂做到了襄理的职位,但在董事会上也只是一个记录会议的文牍。按照1915年11月通过的董事会章程,只有议长才有资格在议事录上签名。我想这是在议事录上找不到他名字的原因。”

最让尹文龙觉得遗憾的是,在整理《和丰往事》的过程中,一枚印有“和丰公司”的带柄旧印章不慎被数码店遗失,“父亲不是名人,他过去在和丰纱厂是什么职位,对于我们后代已经没有现实意义了。但他是百年和丰历史链中的一环,是一个不能不被提到的人物。我想把这本书稿和父亲的遗物无偿捐赠给有关部门收藏,希望借此说出当年的事实,填补和丰厂史中的一段空缺。”

记者 林旻/文 记者 崔引/摄 

■相关链接

《回忆———父亲与和丰》微型展

时间:5月29日~6月29日

地点:镇海区庄市街道思源路宁波帮博物馆一楼咖啡吧

编辑: 陈晓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