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阁善本书库一角
书香——涓涓细流成瀚海浓浓墨香飘九州
朱赞卿能成为浙东藏书大家,自有其深层原因:一是个人喜好。出身于书香门第,生活区域文化底蕴深厚,古籍丰富;二是赶上特殊的时代。他收书的时期,正好新旧学交替,社会动荡,藏家多破败散失;三是有较好经济基础和社会条件。朱先生身为名律师,收入颇丰,信息畅通,又多交往社会名流,便于收藏。
别宥斋的书几乎不借外人,多是朱先生自己阅读、考证、校勘和欣赏。偶尔,外面有孤本善本要卖的消息,先生手头又吃紧,忍痛也卖掉过几部书换钱。但书又不能完全失去,朱赞卿采取抄书的办法保存。他雇人原样抄下来,每抄1000字,需支付两角钱,经常一抄就十几天,有时需要更长时间,因此,别宥斋也留下了一些特殊的抄本。
遇到可心的书,对方又不转让,他便想办法和人借抄。朱先生79岁时,看上朋友杨容林清防阁藏阮大钺的《和箫集》,杨先生和他有20多年的交往,朱先生提出以百元现金作抵押,保证限日归还,书主就是不肯。他便请杨的老友出面担保,好说歹说才拿到书,得以抄录存留。
朱先生对书的爱惜是出了名的,他专门雇蒋连福、严春航和柴爿三名补书匠,常年修补破损、虫蛀、水渍的书籍。三人中属蒋连福师傅手艺最好,他们一年到头粘粘贴贴,修修补补,复原了许多珍贵的典籍。
除一般藏家注重的经史子集外,他还广泛收集名著稿本、读书札记、方志、医书、天文、历算、戏曲、宗教、民俗、音韵、字书、种草莳花等,所涉甚丰,不乏精品。如明正德刻本《姑苏志》、嘉靖刻本《象山县志》等一批方志均为海内孤本或罕见之本;汲古阁影宋钞本《集韵》系影宋钞本中的杰出代表,其价值不下于宋本; 《明文案》由于一直被清朝列为禁书,只有两三部抄本传世,且书中有黄宗羲等的点校墨迹,显得弥足珍贵;明白棉纸抄本《三才广志》是我国古代一部最大的私纂类书,学术价值明显; 《明史稿》存十二册,经著名学者柳诒徵、沙孟海等考证,确是万斯同手稿……
朱先生也利用自己所藏,校勘、考证着自己感兴趣的典籍,偶尔也用蝇头小楷,作眉批注释,所作序跋,详细独到。他留存下三册《购书日记》,记载着1932年12月到1937年7月,近五年的购书来源、书名、版本、书商姓名等细目。
朱先生一直进行着中国藏书史的研究,收集了许多参考书,开始着手编著《藏书家名称印鉴大辞典》,还请马涯民先生作了序,可惜后来因故未能如愿。
平时,不大声响的朱赞卿,内心却一直在忧虑着别宥斋书籍的归宿问题。京城的朋友都知道他藏品的分量。他到北京办事,转完琉璃厂,朋友们设宴款待,席间有人动员他将书捐到北京来,并许诺全家户口可以落到京城。他淡然一笑,只是摇摇头。
越到晚年,书籍的归宿问题越突出,也深深地困扰着老人。他首先想到身边的人,可转念一想: “予以善本遗之某,某决不能读,则有若无也。予下世后,某或货于人,未必得善价,即得善价矣,仅仅多挥霍数日耳。”思前想后,他作出一个了出乎意料的决定,老人把亲属叫到身边: “吾旦暮人也,终当谢也。身后汝曹当为我善处此书,其为我捐赠天一阁,并存不朽,吾愿足矣。”
老人于1967年辞世,享年83岁。
12年后的初秋,宁波文化界迎来一件要事。按照先生的遗愿,天一阁隆重举行朱赞卿先生家属捐献图书文物给奖仪式,朱氏家属代表、朱赞卿先生的儿媳姚重之宣读了《献书启》,政府颁发了奖状和奖金。从此,这份珍贵的民族文化遗产得到永久保存。这一天是1979年9月1日。
朱赞卿的名字对天一阁、对中国藏书史来讲,都是可以大书特书的。2008年5月16日—25日,对朱先生来说,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天一阁书画馆, 《朱赞卿先生捐赠文物精品展》在他去世41年后,首次以专题形式在公众面前露面,这次走出“深闺”的60件书籍文物,令观者眼界大开,也使宁波本地人,重新忆起这位收藏了众多古籍文物、续写书香的长者。一册册翻开的古籍上,钤盖着“别宥斋”的朱红印记,几十年过去了,仍很鲜艳。书印也好像静静地述说着书城特有的藏书精神。
有道是:千条溪流,终归大海。个人收藏,无论众寡,终将归于社会。藏者享受其过程,存留惠及于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