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日下午3点半，余姚大岚派出所。所长严鸿斌看了一下手表，告诉民警胡科杰：“沈妍快放学了，你去接她回来吧，通知食堂里烧几个好菜！”

　　20分钟后，一阵笑声由远及近。从窗口望下去，山道上胡科杰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两人说笑着向派出所走来。

　　到了所里，看到严鸿斌和其他两位民警，沈妍依次叫着“警察爸爸”。严鸿斌拿出一包文具给她，沈妍惊喜地看起来。这包文具，是严鸿斌上午在余姚市公安局开完会后特意去文具店买的。

　　聊了一会儿，沈妍提出要打游戏。沈妍玩了一会儿，严鸿斌让她上楼做作业，小姑娘不愿意，两人谈起了“条件”，最后达成“协议”再玩10分钟。看这情景，谁都会联想到这是一对知心的父女。

　　事实上，8岁的小沈妍和所里的4位民警非亲非故。可对民警们来说，小沈妍就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共同的女儿。

　　一名警察对罪犯许下承诺

　　大岚是余姚的一个小镇，位于四明山腹地，平静安谧。2002年7月，27岁的严鸿斌调到这里担任副所长。“这里民风淳朴，很少有刑事案件，可第二年却出了一起人命案！”

　　2003年8月14日，大岚镇南岚村一村民在自家的蔬菜地里被人杀害。案件几天后就侦破了，但结果出人意料：凶手居然是被害人的妻子杨梅。在办案过程中，严鸿斌认识了被害人和杨梅的女儿，她就是小沈妍。

　　“她那时候才两岁，还不懂事，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甜甜的笑和红红的小脸蛋。”从亲手抓获杨梅那一天开始，严鸿斌就开始为小沈妍的命运担忧：杨梅将面对法律制裁，小沈妍已经成了事实上的孤儿。严鸿斌最后一次见杨梅是用警车押送她去余姚。在严鸿斌即将离开时，一直沉默寡言的杨梅突然真情流露，哭着对严鸿斌说：“沈妍以后怎么办？”“我们会照顾好她的。”严鸿斌回答。严鸿斌的那句话，成了对一个母亲庄重的承诺。

　　事发后，沈妍的大伯承担了抚养沈妍的重任。对于沈妍大伯的情况，严鸿斌最清楚不过了。沈妍的大伯当时已经50多岁，夫妻俩平常种点毛竹、编点竹器，一年收入不过四五千元，抚养沈妍经济压力很大。当年9月的一个晚上，所里的5位民警开了个会。他们决定收沈妍为他们共同的“女儿”，承担抚养她的责任。当时，所里5位民警除了严鸿斌外，都还没结婚。

　　当年12月，杨梅因谋杀罪被判处无期徒刑，送往省女子监狱服刑。

　　“警察爸爸”从5个增加到11个

　　自从那次会议之后，5名“警察爸爸”就承担起了父亲的责任。每个月领来工资，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小沈妍送去生活费，而衣服、玩具，他们送得更勤。“别的孩子有的，我们小沈妍也不能缺！”当时严鸿斌还没有孩子，他经常把小沈妍带到自己在余姚的家中，妻子吴旭翡也提前当起了妈妈。去公园、看电影、吃肯德基，遇到熟人，他们都以为沈妍是严鸿斌的亲生女儿。

　　所里的民警一有空，也会把小沈妍接到所里来。“严所长一说起晚上加菜，我就知道他们又要去接沈妍了！”派出所食堂的王阿姨说，时间一长，小沈妍喜欢吃什么，5位爸爸一清二楚！

　　时间一晃，到了2006年9月，镇上新建的幼儿园快开园了，小沈妍也已经6岁了。严鸿斌跑镇里、村里，帮小沈妍办齐了手续，“警察爸爸”们给她凑足了学费。“孩子上幼儿园，开始懂事了，我们担心的事情也多了，最担心的是孩子的心理问题。”严鸿斌说，那阵子，他们把小沈妍带到所里的次数更多了。

　　去年9月1日，是小沈妍上学的第一天。“警察爸爸”们那天集体陪她来到学校，见了校长和班主任，请他们对她多多照顾。而以后每次小沈妍来派出所，民警们又多了一个任务：帮小沈妍辅导功课。

　　到现在，小沈妍的“警察爸爸”早已不止5个了。所里的民警调出去后，都还记挂着小沈妍，经常托人带东西给她，而所里的新民警，自然当仁不让地成为她的新“警察爸爸”。小沈妍现在到底有几个“警察爸爸”呢？2002年7月开始就一直呆在大岚派出所的严鸿斌给出了准确答案：11个。

　　“爸爸”们揪心小沈妍的心理问题

　　如何让小沈妍接受她的母亲杨梅，是民警们一直头疼的问题，这关系着孩子心理的健康成长。上学后，小沈妍越来越懂事，也逐渐知道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和别的孩子相比，她的话要少得多。有时候民警试图和她讲母亲的事情，她总会好长时间一言不发。“孩子并不是不想母亲，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严鸿斌说，他好几次看见小沈妍偷偷写下“妈妈”这两个字。他们想帮她解开这个心结，决定带小沈妍去看妈妈！

　　今年2月14日，大岚还是一片冰天雪地。所里的民警轮流背着小沈妍走出冰冻的山道，严鸿斌陪着她坐上了前往杭州的汽车。

　　就像民警预料的那样，杨梅看见女儿后痛哭流涕，而小沈妍在最初叫了一声“妈妈”后，就再也不吭声了。

　　这次见面对杨梅的触动很大。她一直记得当年严鸿斌说的那句话，不过她想不到当年亲手抓获她的警察，这么多年来一直用实际行动履行着承诺。她的哭声中，包含着对罪行的忏悔，对女儿的愧疚，对民警的感激。已经从无期徒刑减为18年有期徒刑的杨梅表示，她会好好改造，争取再次减刑，早日回到女儿身边。

　　小沈妍对杨梅的冷漠让民警们心急如焚，回到所里后，“警察爸爸”们开了个会，他们决定和杨梅保持通信，一来及时把小沈妍的情况告诉杨梅，二来可以通过书信为小沈妍和杨梅架起一座交流的桥梁。

　　小女孩慢慢打开了心扉

　　在派出所里，小沈妍最亲的，除了严鸿斌外，就是胡科杰了。对小沈妍来说，严鸿斌是一位“严父”，而胡科杰更像是一个可亲的大哥哥。今年3月9日，胡科杰调到大岚派出所，到岗第一天，严鸿斌就交给他一项任务：以后所里写给杨梅的信由他执笔，杨梅写给小沈妍的信也由他读给小沈妍听。

　　胡科杰知道对小沈妍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解开她的心结，让她慢慢接受杨梅。每次杨梅来信，胡科杰都会仔细读给小沈妍听，而小沈妍学习生活上的事情，他也会及时写信告诉杨梅。以下几段文字摘自胡科杰写给杨梅的信：

　　“暑假前夕，学校组织了文艺会演，沈妍看着同学们在台上唱歌跳舞，她在台下也非常开心，看着她在学校里愉快地生活、学习，想必你同我们一样都会感到欣慰……”

　　“9月1日早晨，我们将沈妍送到学校，她背着新书包，拿着新课本，看着同学们熟悉的笑脸，非常高兴。她比以前要开朗活泼了许多，我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派出所的来信让高墙之内的杨梅欣喜不已，她在信里写道：

　　“每次收到你们的信都悉心编号，整理成册，时常翻出来细细阅读，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改造路上更加有信心。等待你们的来信是我心中最热烈的期盼。我十分感激，她在你们的呵护和照顾下我很放心……”

　　每次杨梅给派出所或者小沈妍来信，胡科杰都会认真读给小沈妍听，给她讲母亲怎么思念她。小沈妍对杨梅的态度慢慢转变了。“前不久杨梅寄给小沈妍一张贺卡，过了一段时间我去学校，发现沈妍把这张卡压在了枕头底下。”

　　平时，胡科杰鼓励小沈妍多和同学交往，每次送零食去学校，他都会叮嘱小沈妍和同学一起分享。“我一直很担心，小沈妍年纪慢慢大了，会越来越敏感。”胡科杰在研究少年儿童心理学，他希望长期得到儿童心理学专家的指导，好开导小沈妍。

　　“警察爸爸”筹建“成长基金”

　　严鸿斌一直在考虑如何让小沈妍的生活更有保障，他盘算着为沈妍筹建一个“成长基金”。今年3月，严鸿斌提出了这个设想，“警察爸爸”们一致同意，4位民警各掏出1000元，成了这个基金的启动资金。现在，严鸿斌正四处奔波，为这个基金筹款，他盘算着积累到一定数额后，为小沈妍买教育保险。

　　“公安机关有打击犯罪的职责，同时也有服务群众的职责。小沈妍是罪犯的女儿，同时也是受害者的女儿，我们帮助她责无旁贷。对我们所里的民警来说，这也是长期的、最好的思想政治教育。”有一个细节严鸿斌记得特别清楚。“有一次我去接她放学，她可能受了委屈，泪水一个劲往下掉。我说别哭，抓紧‘警察爸爸’的手，她把我手抓得很紧，果真不哭了。那一刻我感觉到，我们就是她的依靠。”严鸿斌说，他相信这爱心的接力棒一定能一棒棒传下去，接棒者会越来越多。

　　不久前，余姚市公安局局长励健特地详细了解了大岚派出所民警认养小沈妍的情况，要求全所民警把这件好事坚持做下去。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励健说：“我们一直要求在办案中关注民生问题，一定要以人为本，以群众利益为重。办案过程中发现群众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想方设法帮助解决。大岚派出所民警的举动，就是这一思想的最好体现和贯彻。现在，民警的努力已经有了成果，小沈妍在健康成长，杨梅在狱中改造情况良好。”他表示，小沈妍的事不仅仅是大岚派出所民警的事，也是全局民警的事，局里一定会全力支持，让小沈妍健康、快乐地成长。

　　“今后几年对小沈妍来说很艰难。她会越来越懂事，她会形成自己的价值观，我们一定会搀扶着她走过这段人生路。”严鸿斌说，他和其余10位“警察爸爸”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若干年后，他们一起带着沈妍去杭州，接杨梅出狱。“我希望她们母女见面的一刻，沈妍会有一脸灿烂的笑容。”（记者 李锋　通讯员 何松文 牛伟/文 徐佳伟/摄）

编辑： 胡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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