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周刊帮办热线接到了一个特别的电话。
这位女士流着泪,求助记者寻找甬城的临终关怀服务。
她说:父亲弥留,倍受折磨,很想送老人入院做最后的安慰治疗,同时,为了不打扰家中病卧的老母,还很想为父亲找一个过世后短暂停放的地方,为老人换身新衣,并在老人送往殡仪馆前陪侍最后一程……
接到电话后,记者紧急行动,立即联系相关方面。然而,收效却遗憾地为零:
一是大医院和社区医院均告床位紧张,无法接收这样的老人;
二是医院太平间条件不好,没有可以处理相应后事的场地;
三是一些宗教社会团体的这项服务,不公开对外;
四是殡仪馆运送服务,深夜可能有困难;
五是养老院类似服务,对象只为本院老人,而现在市区有此服务的养老院周转床位极少,如果报名,入院少则需等几个月,多则要等一年,甚至是好几年……
无奈,记者最后只能向这位女士,告以十二万分的抱歉。
一周后,女士来电,说老人已经走了。
逝者已矣。女士说,老父临终安身何处,现在已不再重要,她只是希望宁波今后能有专业的临终服务,让更多的临终老人,不再经历和她父亲一样的无助。
“生,需要外力的帮助;老,需要外力的帮助;病,需要外力的帮助;而死,同样也需要外力的帮助。”女士说,“每个生命都有终结的时刻。如果外力能让一个人最后的旅程,如乐曲的终了,如杯底的美酒,留下最温馨、最久远记忆的话,那么,无论对生者,还是对死者,都将是一种极大的慰藉。”
记者 王 佳
这位女士的“痛”,在我们身边并不鲜见。
“优生优逝”,这是人生的一大幸福。然而,相比于“优生”,今天,“优逝”——呵护生命“最后环节”的服务,甬城似乎还有待加强。
临终关怀服务现状如何,发展瓶颈何在?记者近日就此专题走访。
痛彻心扉
面对亲人这样离世
一位60岁不到的食道癌患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痛得满地打滚。
“我快要死了,能让我住院做个安慰治疗,少一点痛吗?”患者痛哭流涕。
可是,泪水涟涟的家人却是束手无策。怎么办?联系很多家医院了,医生说,病床都满着。莫奈何,最终,这位临终病人只能被安排入住急诊留观病房。
有权威调查显示,目前,肿瘤已成为严重威胁健康和生命的顽疾,其发病率在不断增加。在宁波,癌症已居慢性病死因的第一位,而癌晚病人发生中度及重度疼痛的占了75%。
“癌晚疼痛,撕心裂肺。这种痛,可以痛到让人‘生不如死’,想立时结束生命。”李惠利医院疼痛科的李医生这样说。他还介绍,其中,占到10%的类似疼痛需通过止痛手术才能缓解,但目前,宁波各大医院专门用来缓解晚期癌症疼痛治疗的床位实在太少。
临终病人仅剩的生命时光被痛苦充斥,最后一段生命旅程无处可去,这令病人的亲人们痛彻心扉。
入住综合性大医院吗?现实性很小。
一个月前,市民孙先生69岁的父亲到一家大医院检查,确诊已到胰腺癌晚期,癌细胞已多处转移。医院当天就安排老人住院,但是没几天,孙先生一家便收到了委婉的“出院令”。
面对生命不可逆转的患者,一旦病情稳定,甬上大医院大多都会力劝其回家休养,以腾出病床,给有重拾生命希望的患者。
入住社区医院的老人病房吗?床位同样紧张。
“阿姨,有床位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日前,海曙老年医疗康复中心的工作人员对上门咨询的林阿姨说。
林阿姨父亲今年78岁,因突发冠心病在综合性医院治疗,现在医生和她商量,让老人回家休养或转到社区医院。
“父亲刚做手术那会儿,我就想着转到社区医院,但没有床位啊。现在排在我前面的还有二十多号呢。”为了找到床位,林阿姨四处打听,可得到的回复都是一个字:“满”。
无奈之下,林阿姨只得要求给父亲设家庭病床。“父亲随时都会有危险。社区医生虽然是接收了,但他们工作忙,要随叫随到真的是很困难,而且急救设备和技术力量也不足。”林阿姨说,“虽然老人的病已无可挽救,但作为下一辈,总是想做到最好最后,不然,就会留下无可挽回的遗憾。”
林阿姨说,父亲的责任医生同时负责着5位老人的家庭病床,还担任着门诊看病、社区健康教育、社区重点人群随访等工作,天天忙得不可开交。
和林阿姨一样,家住海曙翠柏的陈女士,母亲两个月前髋骨骨折,医院住不进,也只得求助家庭病床。这几日,并发症来势汹汹,老人多器官衰竭,可医院还是没床位。
“一旦过世,我真不知如何是好?”陈女士愁肠百结,“父母感情很好,若母亲不幸在家去了,给父亲的打击将是巨大的。弄不好,两老老就一块儿走了。这个险,我冒不起,但我真的找不到地方让老人过世啊!”
众说纷纭
临终关怀缘何奇缺
何谓临终关怀?国际上有一定义,是指对身患绝症,生命只剩6个月或更少的病人进行适当的医疗、护理和服务,以使他们在余下的时间里获得尽可能好的生活质量。
这样的临终关怀,目前在宁波不能说一点都没有。
甬上具有一定规模的养老院,均设有“临终监护室”,老人弥留时提供救治,去世后协助家属处理在前往殡仪馆之前的一些事宜。宁波还有一支义工分会生命关怀大队,现与李惠利医院、鄞州人民医院携手,志愿提供临终关怀服务。
但是,这些临终关怀服务目前都有很大的局限性。
首先,养老院的“临终监护室”基本不对外开放,只面向老人,而且是院内老人。
这些养老院,还相当难进。宁波颐乐园的工作人员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从2006年开始,老人到宁波颐乐园居住养老,就需要提前预约登记了。现在园里1050个床位,1045个床位长期有人居住,只剩下5个周转床位,但目前已经预约登记的老人超过了1000人。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排队,说不定要等上十年二十年的。
宁波市社会福利中心等养老机构同样一床难求。
其次,生命关怀大队的临终关怀服务对象,眼下仅是来院求诊的病人。不仅如此,目前还遭遇发展瓶颈。
众所周知,临终关怀需要志愿者具备超强的心理承受力,不仅是面对生命最后阶段的残酷,还要面对病人最后阶段不堪入目的面容,以及病人逝去时内心的无助与痛苦。
特别是绝症病人。
绝症病人发现时大都是晚期。他们的心理都会经过从震惊到抑郁或者脾气暴躁期,再到最后的默然接受自闭期。这时候病人和病人亲属都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而病人一旦获知病情,便会长时间处于震惊愤怒状态,会出现心理不平衡、挑别人刺、不配合治疗、拒绝吃药等情绪。为此,如果志愿者没有一定阅历以及深刻感悟力,绝症病人都不愿意与之交流。
于是,从理论上来说,适合做临终关怀志愿者的应该是三十岁以上的人,但这样的人,在宁波生命关怀大队里很少。这支队伍目前以高校学生为主。由于流动性太大和太年轻,因此稳定度不够,经验不足,能提供的服务有限。
而除上两者外,目前,有综合性医院、社区医院的医护人员介入的临终关怀,在宁波则尚为零。而这一意义上的临终关怀,更为市民所需要。
“我母亲患有半身不遂和老年痴呆症,需要有人24小时陪伴,我们没有专业的护理能力,很多情况下也不可能进行24小时护理,敬老院也没有专业的医疗支持。如果有临终关怀医院、临终关怀病房的出现,这样的老人就有了一个放心去处。”市民郑女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