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四明山区：“退花还林”的艰难抉择

何英杰 张伟方 王量迪 张伟 谢敏军

这是一个没有退路的抉择。

“自２０１３年２月１日起，严禁一切毁林开垦行为，禁止发展花木生产，已经开发的５年内全面退出花木生产并进行生态修复，５年内未退出的，通过封育措施，培育成水土保持林。”９月上旬，我们在余姚四明山区采访时，通过这块竖立在浒溪线北溪段禁止开发区的公告牌得知：被四明山区群众视为“发财树”、“致富树”的樱花、红枫苗木开发生产已受限制，并将逐步退出。

樱花、红枫曾是“摇钱树”

“一棵直径３厘米的红枫可卖４５元，等长到１０厘米，最高时能卖１万元。”曾长期在四明山区工作、现任余姚市老区办主任的傅仲尧介绍说，四明山区域是浙东最大的“绿肺”，也是“三江”源和饮用水源地源头，周围有７座大中型水库。10年前，为了保护这道绿色生态屏障，面对工业的退出，当地政府鼓励农民种樱花、红枫，给予每亩１００元补贴。如今，这两种花木已成为四明山区的支柱产业，其中种植面积最大的四明山镇和大岚镇，花木年产值均超亿元。

相关调查显示，曾经穷得叮当响的余姚四明山区群众，近年来靠着樱花、红枫逐渐富了起来，两镇人均存款分别达到两万、三万元，不少人家已下山购房、买车。但也正是这样的赚钱效应，导致了花木产业盲目、无序发展。

更为严重的是，在坡度２５度以上山林密集发展花木，毁林种花木，因泥球带走泥土，以及种植生产过程中施肥、用农药、除草剂，一方面对于四明山区森林水土保持带来严重影响，导致森林资源遭受一定程度的破坏，生态环境呈恶化趋势；同时给水库周围饮用水水源的安全带来极大的隐患。为此，宁波市政府于去年底作出了《关于严禁四明山区域毁林开垦 切实加强森林资源保护的决定》。

落实禁令要靠堵疏结合

在山区，保护森林生态资源是头等大事，良好的生态环境本身就是巨大财富，但帮助农民致富也是当地党委、政府的中心工作。那么，如何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做好农民增收的文章呢？

对此，大岚镇镇长潘剑波、四明山镇镇长谢向前在分别接受我们采访时，几乎持完全相同的观点：生态环境必须保护，决不能以森林生态破坏为代价来实现农民增收。但与此同时，要千方百计找到花木的替代品，让农民致富的路不被堵塞。眼下，已为山民带来了财富的两种花木，光靠一纸禁令很难奏效，落实禁令的关键是要坚持堵疏结合、综合治理。

在“堵”的方面，余姚市成立了林业监察机构，四明山区的乡镇和村一级也成立了护林督察巡查队伍。上半年，四明山镇就制止、查处了３０起在禁止开发区发展花木事件，其中查处案件６起，案值２．７万元。

在疏导方面，其实，近年来余姚四明山区的一批花木大户已在政府的引导下，率先走上转型之路。去年，梨洲村花木大户鲁苏明与人合作，在江西承包了租期５０年的３００亩土地，作为花木搬迁繁育基地。截至目前，四明山区花农已在江西、重庆等地建立开发基地６０００余亩，实现销售额４０００多万元。平莲村的王华娣等花木大户则实现转产，目前已成功养殖出了鹰嘴龟、石蛙等一批适宜山区生长的珍稀品种，不久就可供应市场。 

茶叶，是四明山区的传统产业，其中大岚的茶叶产量曾占全市的五分之一，但伴随着花木产业的兴起，大岚茶叶逐渐衰弱。尽管如此，仍有一些茶农坚守这一产业，“四窗岩茶叶”就是其中之一。据公司经理沈亚红介绍，与花木相比，茶叶只要选对品种，两者的亩产收益相差无几，茶叶收益甚至更高。茶叶的效益是可持续的，而靠城市化建设一哄而上的花木，不可能永久红火。事实上，这几年花木的销售价格已走下坡路了。

“由于众多农户只看重眼前利益，因而只有示范带动才能改变他的观念。”大山村书记厉建江告诉我们，５年前，茶叶专家来村里推广种植印雪白茶，全村没有一户响应，最后村里只能拿出７０亩集体土地试种，效益一年比一年好，其中今年顶级印雪白茶售价高达每公斤４０００元，仍供不应求，仅此一项就为村集体经济增添５４万元纯利润。今年起，一些村民开始重操种茶老本行了。

保护生态、发展旅游渐成共识

与大岚、四明山两个高山镇相比，离余姚市区较近的梁弄是最早告别花木的山区镇。经过几年的培育和发展，樱桃园、百果园、垂钓园、杨梅园、牡丹园“五园”经济，已在梁弄迅速崛起。我们在占地面积５００多亩的梁弄百果园内看到，园内种植了蓝莓、樱桃、桑果、柿子等多季水果，一年四季可供游客休闲采摘观光。百果园业主汪国武在谈到观光农业时，兴奋地说：“以前，采摘时的雇工一天要付８０元，自从搞了旅游采摘，不仅省了雇工费，还能收４０元一张的门票。今年五一节前一天，仅樱桃采摘门票就收了６万多元。”

一路采访中，我们在与余姚四明山区各乡镇干部、群众的交流时发现，尽管不时也会听到一些抱怨声，但发展高效农业、以休闲旅游业逐步替代花木产业，已成为余姚四明山区乡镇的基本思路。

地处四明山腹地，山清水秀、文化底蕴深厚的柿林村，是大岚镇在四明山区最早一个依托丹山赤水景区开发旅游的村子，仅旅游收入一项，村民每年人均可达５５７６元。四明山镇的仰天湖自然村，虽然起步较晚，但凭借着与四明山国家森林公园、６９４４宁波影视创作基地、四明山省级地质公园同处于一条线路上的有利条件，这个只有２０多户人家的小村，竟在短短的几年中开办了１６家“低８度民宿”。今年夏季，这些避暑农家乐频现餐饮住宿预定火爆、“一铺难求”景象。

我们看到，无论是柿林村还是仰天湖自然村，不仅村容村貌整洁，而且村子周边难见毁林开垦现象。丹枫农庄女主人王彩娟为此坦言：“以前，看到有人毁林开垦种植花木，村民们都熟视无睹，自从开办农家乐后，大家一看到这种现象就会及时阻止，因为生态环境是旅游业的命根子啊。”

对此，余姚市分管农业的副市长郑桂春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在保护四明山区生态环境的前提下，该市已专门制订了山区农民收入倍增计划，确保到２０１５年四明山区域农民人均收入比２０１０年翻一番，达到１．５万元，主要措施是立足四明山区域资源优势，加快实施农业“４１５”工程，即“十二五”期间打造万亩观赏花木园、万亩优质茶园、万亩生态果蔬园、万亩两用竹笋园和１５个上规模的休闲农业基地。其中，农业产业基地的开发将与旅游、休闲、观光等产业有机结合起来，通过各类节庆活动，注入文化元素，将产业基地开发与“以节兴农”、“以旅兴农”紧密地结合起来，使农民在农业功能的拓展中获得更多的收益。因此，只要找到这一生态保护与农民增收的最佳结合点，四明山区在遭遇花木产业阵痛之后，一定可以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