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其他种种理由,我想这些都足以说明《青蛇》是一部写意的古典的抽象的抒情的话剧,和昆曲有着许多形式上的联系。或者说,这部话剧以近乎戏曲的风格重新讲述了经典传说,是对中国式爱情的中国式表达。如果要向全世界推选一部体现“中国精神、中国形象、中国文化、中国表达”的话剧,我想这至少是入围剧目。
那为什么会想起《牡丹亭》,而不是《1699·桃花扇》之类的其他昆曲呢?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正是情欲而不只是情感的表达,串起了这两部风马牛不相及的剧目之间的内在精神联系。两部戏都饱含浓情,只不过《牡丹亭》的欲来得含蓄内敛,丽娘梦梅,欲语还羞;而《青蛇》不仅将欲大胆直白地说了出来,更以和谐唯美的形体动作和身体语言象征性地做了出来。能够在中国的舞台上借了人妖之便直观地呈现两性之间的交流之美,而不是以床、以雨,以言语,或以音效灯光什么的来隐喻情欲,这是不多见的。
如此想来,一切便释然了:《青蛇》也好,《牡丹亭》也好,之所以会通感在一起,就是因为二者都是试图冲破理教、由欲入情,赞扬的都是人性之美。蛇为什么想变成人?还不是人性如此欢愉美好!如果人只能在法海般理性的严加管束下,而如许仙般优柔懦弱,如白素贞般生离死别,那蛇干吗要变成人?还不如让人变成敢爱敢恨、痛快淋漓的青蛇!我猜,爱就爱了恨就恨了勾也勾了等也等了的青蛇就是这么想的。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此剧以《青蛇》为名的缘故吧。
地方剧种嫁接西方名著的尝试
———评甬剧《安娣》的改编
刘小波
由奥尼尔剧作《安娜·克里斯蒂》改编的甬剧《安娣》的问世,对于地方剧种甬剧,这是一个大事件,是一次和世界级思想碰撞的有益尝试,将会对甬剧今后的发展起到很好的推动作用。既然是改编,尤其是对西方名著的改编,就必然会遭遇中西方文化差异及欣赏习惯的种种难题。本文仅从甬剧《安娣》和在对大海的处理上与原作进行对比评析。
奥尼尔原作重在表达人在面对生活这个茫茫大海时的孤独,就像站在大海中的雾气里一样,满眼净是空。相应的,剧情的故事性并不是奥尼尔所追求的。剧中除了主要人物之外,大海是弥漫全剧始终的存在,是一个看不见的在场者,一个角色,是和剧中人物紧密相连的外在环境,甚至在人物的性格中也可以分明看到大海的影子,如安娜的随性自然,布克的敢爱敢恨。总之,他们的处事方式与大海一样,没有计划,没有理性,他们听从的是自己内心最隐秘处的呼唤、呼啸、惊涛拍岸。大海成了剧中人物命运的象征,并进而成为整个人类在面对未知,面对未来时所必须面对的捉摸不定、无法把握的命运象征。
而甬剧《安娣》中舍弃了原作中对大海形象的塑造,而将笔墨集中在安娣和赵大刚的情感纠葛上,通过中国观众熟悉的爱情故事进而体会人生哲理。这非常符合中国人的思维习惯,编导明白,西方理性思维的纯粹思辨要转化成中国感性思维的感悟后才可能深入人心,在哭过笑过之后才能感动以至于感悟。如在甬剧《安娣》中,为了适应中国人偏爱看故事的特点,首先将安娣的身世有意隐瞒下来,之后她与赵大刚从一见钟情到相互了解,进而逐渐让观众了解她的过去,总体来说是以讲故事的手法来展开剧情,让观众一步步深入剧情,进而感受到剧中人的喜怒哀乐。
如此,《安娣》中的大海就不再是生命不可捉摸的象征,也不是外在不可违抗的命运本身,而只是大海而已。对于命运的诅咒与敬畏变成了脚踏实地的为了生计而奔波,大海的主观性被削弱,客观的物自体性却不断彰显。
甬剧《安娣》的改编和上演整体上关照到了中国观众的审美习惯,并很好地结合了中国戏曲的表演程式,只是这样一来,在对原作所要传达的精神层面上就有所削弱。可能这就是编导在移植改编过程中必然面对的两难之处。希望中国今后的编导在改编西方原作时敢于面朝那片“深邃的大海”,能够将其中最核心的人文精神传达给观众,最终将迎来舞台呈现的春暖花开!
两折“入心”的好戏
———谈越剧《绣球记》
友燕玲钱后吟
传统京剧《红鬃烈马》用“游戏”精神,欢乐地讲述王宝钏与薛平贵的爱情故事,而越剧《绣球记》则在这个传统故事的基础上,从关怀人的视角来塑造人物,让观众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红鬃烈马”的故事。造成这种“陌生化”的关键尤在于《绣球记》中“三击掌”及“探寒窑”两折对人物内心情感的细致刻画。
“三击掌”其实是全剧最富有情感张力的一折,三次击掌的行为敷演成长达十五分钟的戏,给了人物充分展现内心情感的空间。在嫁与不嫁的对立冲突中,性格倔强的父女二人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着对抗。然而两人之间的父女关系,又让这种对抗表现得是那么复杂。为了逼迫对方妥协退让,双方都选择“假装绝情”:以为女儿会顾忌父女之情,不愿举手,了却嫁与薛平贵的念头,却忽见女儿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惊悸、沉吟、心痛;以为父亲会念及骨肉亲情,不会击掌,成全自己,却躲不过父亲坚定举起的手,犹豫、无奈、进退两难。本为“佯装”,却最终变成了现实。“内心的不情愿”在倔强性格的推动下,表现出“绝情”的行为,这种内在和外在的矛盾、纠结在一次次击掌的过程中,猛烈地撞击着人物的内心,也撞击着观众的心。三次击掌,层层递进,使人物内心的张力凸显,冲突逐渐达到高潮!
有了前面“三击掌”对王允复杂微妙的心理刻画作铺垫,“探寒窑”将原来的“母探”改为现在的“父探”就显得顺理成章,观众感受到的是一个真真正正、可亲可敬的父亲形象,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丞相,而是一位用心良苦、疼惜女儿的好父亲,给“王允”这个人物以全新的阐释。父亲,就是时刻把女儿记挂在心头的人。自从保奏平贵为先锋,三年来,王允对边疆战事时时上心,屡遣妻女劝宝钏回府。戏着重表现了王允在免相之后,冒风雪探访寒窑。见女儿三年来的贫寒清苦,王允痛心疾首;劝女儿放弃苦等回转家门,相父爱怜交织。此时的王允,全然不见“三击掌”时的“决绝”,反衬出击掌绝情实乃痛惜女儿的真情。如果说“三击掌”展现的是父女二人各自的内心挣扎,那么“探寒窑”展现的则是“父母千般为儿想”的高山父爱,用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普世情感来感染观众、打动观众。
不得不说“三击掌”和“探寒窑”是两折“入心”的好戏,编导通过细致挖掘特殊性格的人物在规定情境下的内心情感来铺排情节,不但鲜明了人物个性,更是让人物的情感浓墨重彩地倾泻出来,达到感人至深的艺术效果!
接地气 引共鸣
———甬剧《凤岙王升大》观后
陈武耀
前不久,观看了鄞州石碶街道塘西村甬剧团“草根明星”们演出的六幕清装甬剧《凤岙王升大》。
作为宁波的老字号,“王升大”在老一辈宁波人心中留有记忆。《凤岙王升大》表现的是王升大的创始人王兴儒的故事。王兴儒是鄞西青垫王家(今集士港镇万众村)人,原以种田及靠鸬鹚捕鱼为生,勤劳善良,发家后乐善好施。《凤岙王升大》讲的就是清光绪年间,王兴儒到凤岙市开了一家“王兴记米店”,因“升大量足,老少无欺”而生意兴隆,引起另一家米店老板娘陆美兰的嫉妒。陆伙同县役白阿三设计陷害王兴儒,并派人绑架了王兴儒的孙子。最后王兴儒在众乡亲帮助下化险为夷,坏人也得到了应有惩罚。县令被王兴儒的种种善举所感动,亲笔题赠“王升大”三字,从此成了米店的金字招牌。
戏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结局无非说明善有善报邪不压正,却也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让人颇有感触。
首先是接地气。“王升大”的后人就在我们身边,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由血缘带来的亲情的对接。而甬剧这一剧种决定了它的地域性和受众特点,《凤岙王升大》演的就是我们熟悉的邻里街坊的事情,容易使人产生共鸣。
其二是人物刻画生动。无论是王兴儒的忠厚善良,上海阿嫂的嫉恶如仇,还是陆美兰的刻薄损人,白阿三的刁钻世故,都活灵活现。当然王兴儒作为主角更让人关注,如在第一幕,他舍了口棺木安葬黄岩老妇的儿媳,并安顿好其祖孙的生活,第二幕中,小偷翁大山在账房里偷了六元银元,王兴儒了解原委后十分同情,不但不追究,还冒认亲戚,并加送两元银元救急,让翁大山感动万分。最后一幕,当王兴儒被陷害时,那些受过王兴儒救助的人及时出手相助,于是一切便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这种“大团圆”结局虽显老套,倒也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观。
其三是具有现实教育意义。乐善好施向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而诚信是经商起码的准则。剧中,王兴儒让观众见证了他的与人为善和诚信经营,也让观众敬佩他的人格魅力。
其四是展示了企业文化。如今“王升大”品牌名声在外,这与传承人王六宝重视企业文化有关,几年前,他们就成立了王升大文化产业研发中心,最近又拆资数百万元开办王升大博物馆,眼前看这似乎都是赔本的买卖,但从长远看,无疑是一项无形资产,是别人可望不可及的精神财富;而以戏剧的形式演绎王升大传奇,既是对先人创业艰难的缅怀,也是对企业未来的展望。
【编者按】近年来,宁波戏剧创作和戏剧市场日趋繁荣,本市专业剧团创作改编了不少新戏,受到观众欢迎;本地剧院引进的一些优秀话剧剧目也得到宁波观众青睐,已初步形成一个稳定而活跃的戏剧市场。
在市委宣传部文艺处的指导下,市文化艺术研究院最近组织我市业余戏剧评论员撰文,对五个原创剧目和一个引进的话剧作品进行了点评,这次集中刊出,旨在让更多的读者了解戏剧、走进剧场,继续繁荣戏剧市场,丰富群众精神文化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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