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展览中还有我提供的20多幅报纸画,都是画在当年的《文汇报》上的,填补了父亲文革时期创作的空白。那时他的作品风格很像丰子恺,内容都是农村里最熟悉的漁樵耕读的场景。那时照顾父亲的祖母和大姑父去世后,父亲就住在沙村的沙良红家。当时的条件比较艰苦,大家把学校里过期的报纸拆开来给父亲画画。在那段漫长而无望的日子里,父亲一天也没有放下画笔,一个上午就会画上几十张,然后晾在一边,沙良红的母亲经常拿这些“废纸”引火做饭,其余的都送到废品回收站卖掉。如果都留下来,据说一个屋子也装不下。后来分拣垃圾的人觉得好看,带了一些放在家里,于是就有了这些特殊时期的“作品”。
父亲中风后我把他接到了上海生活,他留下了一些读书笔记,如小说《娜拉》、《英法词典》每一页上都画满了画,后来我又陆续买了一些,我希望能够找到更多关于父亲的记录。
记者:听说上个世纪80年代第一次画展是在您的协助下举办的?
沙天行:当时其实是为了改善父亲的生活处境,是大伯沙孟海发动起来的。记得文革结束后不久,大伯父沙孟海先生对我说,现在你从边疆回来了。你父亲今后怎么安排,要想个办法。他建议把文革前捐赠给博物馆的画拿出来开个画展,也许能引起老一辈了解我父亲的人的关注,以改善我父亲目前的处境。他设想这个画展可以从宁波办起,如果效果好再搬到杭州办。因此,筹备工作一开始就从宁波请来李立中同志(沙孟海的好友,当时为鄞县展览馆的编辑)来帮忙。我们两人就在沙孟海先生的指挥下奔忙起来。
筹备工作首先要弄清楚父亲这些画现在拿出来还有没有展览的价值?时隔几十年了,合不合时宜?大伯父通过吴作人先生,推荐当时浙江美院油画系的胡善馀教授来鉴定。胡先生是留法回国的,对欧洲现代绘画很熟悉。胡先生对这批画极为赞赏,说:“国内如此水平的人不多”,极力赞同开一次画展,还建议请人修补损坏的油画,又向在场的保管人员说,“这是国宝,要好好保存”。胡先生的鉴定,大大提高了我们办画展的信心。同时也引起了博物馆领导的重视,博物馆决定主办这次画展。1983年5月18日,由浙江省博物馆、浙江美院、中国美协浙江分会、浙江文化会堂联合举办的《沙耆画展》终于在浙江文化会堂举行。这是父亲在国内的第一次个人画展。开幕式当天,我陪胡善馀先生和我父亲一起看画展。当看到最后一幅时,父亲突然回头跟我说,“还有一些画呢?都可以拿出来展览。”在旁边的胡先生接过去说:“沙先生,你有这么多画已经是够幸运的了,我从法国带回来的画,经过文化大革命,现在连一张都没有剩下来。”父亲无语。我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那次画展在杭城展出反响强烈。北京、上海等地的美术界人士纷纷前来观看,好评如潮。1983年6月杭州画展刚结束,就接到浙江省委统战部通知,聘父亲为浙江省文史馆馆员,生活津贴为每月100元。9月又应首都博物馆邀请赴北京展出。在北京期间幸逢徐悲鸿先生逝世30周年纪念。徐悲鸿的妻子廖静文先生得知后,专门组织与会代表参观《沙耆画展》。后来我把父亲由沙村移居至鄞县韩岭镇其学生余毅家暂住,并得到了良好的照顾,他的创作进入了一个新的旺盛时期。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他画了一大批用笔率真、色彩纯朴的写生作品,还不时用彩墨作些花卉畜兽。到了90年代,画风幡然一变,集印象派、野兽派、表现主义和抽象主义之大成,自出机杼,创造出了一幅幅气势恢宏的作品。
记者:您如何评价父亲的作品?
沙天行:我不是画家,无法从专业的角度去评价父亲的作品。这些看艺术评论家和艺术家的评价或者结论更为恰当。我们举办画展也不是为了纪念而纪念,我认为父亲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至少有两个方面:一、他的爱国主义;二、君子自强不息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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