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后倒在这片茭白地上,箭头所指处为发现遗体的水坑)
27岁生日两天后,陈良龙的遗体在乔司永西村一块茭白地里被人发现。
这个季节,茭白当然已经没了,茭白地也在雪天变成了水田。陈倒下的地方,正在水田中央,农民刚刚烧过野草,水浑浊一片。
有人看到,陈整个人都冻牢了,侧躺着,头半浮在水面,整个人呈钩状,“就像我们很冷会蜷缩起来。”
警方找到是1月28日下午4点,两天前是他阳历生日,一天前是他阴历生日。陈失联在阳历生日,1月26日这天深夜。
陈的家人都在老家温州永嘉,陈一个人在杭州某天然气公司上班,一个人租住在乔司葛家车村一栋民房。
26日晚7点,他和几个老乡在方桥村喝酒,陈平时不怎么喝酒,这晚有了醉意。方桥村在葛家车村北面,中间隔了一个永西村。
陈待到晚上十点,拿起手机和妻子小吕QQ视频。小夫妻每晚都会视频聊天,这晚聊了八九分钟,是小吕先挂视频。
“他说儿子还不会说话没意思,还是大女儿会说话可爱,好看。”小吕说,大女儿每次跟他说话,都会笑得很开心。1994年出生的小吕,第一胎生女儿,老公失联这天,女儿一岁两个月多几天。第二胎生儿子,陈农历生日这天,儿子刚好40天。
小吕听老公这么说,有点不高兴了,要挂视频,陈说再接会儿吧,小吕说“你都不喜欢儿子,没意思,反正天天看……”然后就挂了电话。
陈在老乡那儿又待了半个小时,然后一个人叫了网约车,上车离开,他要去租住地,约五公里外的葛家车村。
中途他下了车。“他到了半路想吐,司机就让他下车吐,还让他再换一辆车。”小吕转述老乡的话告诉记者。陈下车的地点在永玄路高架桥西、永玄路星河南路三岔路口。
(陈妻子说,陈就是在这里下车、呕吐(红圈内)。监控截图由陈妻子提供)
小吕给记者发来两张监控截图,一张是22点54分,“司机半路把我老公扔下车。”一张是22:58,“老公在呕吐。”
小吕了解到,23点09分,老公曾打电话给一个一起喝酒的老乡,“他说,吐了吐了吐了,摔倒了,好冷,可能……”这天深夜,杭州普降大雪,路面湿滑。
陈呕吐后在找回家的路,然而漫天雪地他迷失了方向。“他找到一个小女孩问路,小女孩吓到了,她爸爸下楼来了,他赶紧跟小姑娘说对不起。”小吕说。
陈的电话一直通着,可他自己不知道,小吕说,是喝酒老乡在电话里听到了动静。
喝酒老乡接到电话出来找他,找到了陈呕吐的地方,但没看到人,马上报警。最后的通话记录是晚11点59。
当晚11点15分,村庄一处监控拍到陈经过时的身影,之后监控里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陈从此失联。
当晚,陈的妻子小吕挂完视频通话,就哄两个孩子睡了。第二天上午她接到警方来电,才知道老公失踪了。
她情绪激动,无助,到处发帖——
“我老公陈××26号晚22点40分因醉酒从方桥9组44号打车回家,经乔司永玄路和星河路三岔口下车,时间为22:50,23:09电话向朋友求救说自己摔倒,朋友23:20赶到现场寻找未果,23:30左右在乔司派出所报案,失踪到现在。谁看到帮忙找到人重金酬谢……”
各路人马纷纷转发,但当晚没找到陈,往后两天也没找到,希望一天天变小。
失联地永西村管治安的村党委委员徐宏斌,27日上午接到警方通报后,组织了40多人的搜寻队伍,队伍分为四路,以陈的下车点为圆心,寻遍直径600米内的水渠水沟水塘,心想“喝醉酒的人不会走太远”,然而未果。
28日,警方告诉徐宏斌,陈最后的监控画面出现在永西村五组58号。于是又出动30多人,找遍永西五组的沟渠水塘,还是没找到。
“公安说他是往东跑的……”徐宏斌叹气,“警方在永西村100多个监控全部看了,还派了很多人出来找。”
28日下午,徐宏斌接到警方电话,下午4点23分,陈在乔司永西村二组西侧的一处田地里被找到。不幸的是,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经120确认死亡。
徐宏斌接到消息万分感慨——
“我到了现场,看到他(陈),心里挺不舒服的,一个是他年纪太轻了,另外,他要去的地方,葛家车村就在永西村正南方,其实没多少路,他下车的地方,一个红绿灯拐过去,再下一个红绿灯右转弯,就到了!
“唉,我自己也在搜查,找么在找,但找不到,我感觉自己很无奈,使不上劲,我们是抱着希望在找的,我们想把这个人找到,又不希望他出现在我们找的这些地方(河里水里塘里),我们还去有盆盆瓦瓦可以避难的地方找,我们希望他还有生还可能……”
目前,陈死亡的具体原因仍需鉴定,警方初步排除了刑事案件可能。
昨天下午,我找到陈最后侧躺的那块茭白地。
这是郊区一块地势平坦的水田,陈侧躺在水田中央,离最近的大马路有20米。“他当时肯定是找不到方向了。”一旁的徐宏斌说。
附近是一些河沟和更大的农田。事发当晚杭州正下大雪,天冷路滑。
我去了方桥村——陈喝酒的地方,但没找到同他喝酒的人。我从方桥村委开车经永西村再到葛家车村,车程十几分钟。
昨晚8点,我联系上陈的妻子小吕。28日,她知道老公死讯后就赶来杭州,目前住在一个小旅馆里。
关于接下来的打算她还没有主张,“我自己也还小啊……还是先处理他的后事吧。”
小吕和老公是同村人。她说,老公在杭州工作五六年了,平常不喝酒,“我叫他喝酒都不喝,去我娘家,兄长叫他喝酒也都不喝。”
为什么这天晚上喝?
小吕也说,可能是老公压力大,也可能这天又是他生日。
“他一个月工资也就4800多元,家里大女儿奶粉加尿不湿一个月就要2000元,我新怀孕每次产检都要三四百,他每个月打3000元给我,他自己不怎么花钱,早饭都不吃的……他爸爸走了七八年了,还有个妹妹,他知道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这么多人都只能靠他的……他不抽烟不赌博,什么都不沾的,他知道,他不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不懂事……”
小吕说到这里,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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