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美春常常被人误会。
55岁的她，半白的头发，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老了很多。很多人都以为，她是8岁女孩乐乐的奶奶。
实际上，乐乐一直喊戴美春为“妈妈”。
这个称呼，维系着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
命运中的意外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儿子在21岁时意外身亡，戴美春和丈夫成了失独家庭。后来丈夫脑梗，变成了植物人，差不多时间，养女乐乐又被确诊为患上了神经母细胞恶性肿瘤。
去年，丈夫过世，就剩戴美春和乐乐相依为命。
“你陪我长大，我伴你到老”的美好，不知道能否在这对苦命的母女身上实现。
【1】
下午时间，乐乐躺在病床上昏睡，戴美春却不敢闭眼。
这些年，她的睡眠越来越浅，越来越不踏实。“害怕听到坏消息，一下子坠入地狱的感觉。”她说。
戴美春是诸暨人，生活在农村，家庭并不富裕。曾经，她种地，老公打零工，儿子很乖，一家人的日子简单幸福。
儿子高考成绩不理想，高中毕业就去上海打工了。2011年，21岁的儿子，在一次事故中过世了。
仿佛晴天霹雳，戴美春一夜白头。“我接受不了，我好好的儿子，出去赚钱，每个月给我们打钱。怎么突然就没了呢？”她的眼眶蓄满泪水。
那段时间，她很少出门，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就在家里抱着儿子的照片哭。
有人安慰：“要不领养个孩子，给你们夫妻俩做做伴？”
“我现在自己都顾不上，怎么能好好地照顾孩子？”一开始，她完全没有这个念头。直到两年后，她才渐渐接受了现实。
2013年，乐乐进了家门。原本冷清的家，变得热闹起来。
40多岁的戴美春重新开始做妈妈，每两个小时就要喂奶，总要把乐乐带在身边。“两个人的日子太寂寞了。她就是上天给我的礼物吧。”
她以为，峰回路转了。
【2】
丈夫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戴美春觉得，自己可以多分担一点，日子总会好的。“人在，希望就在。”
可是，老天似乎没有眷顾到她。2018年，一次突发的脑梗，丈夫两天后就变成了植物人。漫长的住院时光，都是戴美春照顾的，当时乐乐还小，只能请人。“幸好，亲戚朋友都挺帮忙的。”
也是在那一年，5岁的乐乐高烧不退，到医院检查，右侧后腹膜一个很大的肿块，还伴有骨髓及骨的转移，这是典型的神经母细胞恶性肿瘤。
双重打击，戴美春没有倒下。“没关系，他们都在，我就苦一点，坚持治疗，他们都会好的。”
丈夫一直住院，有护工在照应。乐乐的所有治疗，她都陪着。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包括手术、化疗、放疗，病症得到缓解，停疗了一年多。
医药费的重担，压得戴美春喘不过气。“植物人嘛，只要不住院，人很快就会没的。”去年6月，丈夫悄无声息地走了，戴美春的心空了。
“以前有他在，感觉心里有个支撑。现在什么都没了。”
雪上加霜的是，乐乐的病复发了，需要定期到医院继续化疗。
“有时候我也会想，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所有的磨难都发生在了我身上。”戴美春说，自己这是在“历劫”。
【3】
5月19日，戴美春带着乐乐，转了三趟公交车，才到了诸暨高铁站，坐车到杭州，再转地铁，赶到了浙大儿院。
根据约定，乐乐要来医院做化疗了。这段时间，每隔一个半月，她就要到杭州做次化疗，维持生命的各项指标。
“天气不好，这件裙子这么薄，我们换一件吧。”出门前，乐乐坚持穿一条亮闪闪的粉色连衣裙，戴美春劝了两句。
“不！上次跟护士姐姐说了，我有一条非常漂亮的裙子，这次要穿给她看。”女孩因为治疗，瘦了很多，肤色也在变深，出门的时候她不忘戴上帽子。化疗之后她的头发全部掉光，现在时名副其实的“小光头”了。
不过肿瘤外科的病房里，像乐乐一样的光头，实在太多了，她也就不在意了。一来，她就摘掉帽子，跟病房里的孩子打成一片，咯咯笑个不停。
第二天，做完化疗，乐乐难受地蜷缩在床上，有气无力。戴美春一脸心疼。这样的化疗，8岁的乐乐已经经历了20多回。
床上放了几本书，都是病房的书架上的，戴美春会拿来看。
乐乐只上过几个月的幼儿园，不识字，看看图画，一本书很快就看完了。“她喜欢看电视，都是自己学会了普通话。”
他们身在农村，邻居们聊天时，也会冒出“抱来的”“捡来的”的字句，戴美春说，乐乐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孩子默认了，她们就是亲母女。
【4】
戴美春不敢在乐乐面前哭。
“我生病了，我都没哭，妈妈你没生病，怎么能哭呢？”这是乐乐的逻辑，她努力忍着。
但是有多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乐乐在杭州化疗完，又要回到诸暨的医院养着，什么时候是个头，谁都说不准。
“如果经济跟得上，干细胞移植，加上GD2抗体的治疗，乐乐非常有希望好起来的。所以经济情况关系到接下来进行哪一步的治疗。”肿瘤外科副主任医师茅君卿说。
但是GD2抗体的治疗就需要150万的费用，这笔费用怎么来？
戴美春想都不敢想。丈夫生病，几乎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乐乐的医疗费，都是亲戚朋友和陌生的好心人在支持。
“有人说我傻，领回来的孩子，这么照顾着，已经很不错了，该放手就放手。”她苦笑着，“乐乐就是我的孩子呀，怎么可能说放手。我一点都不后悔当年领养她，有她的时光，我们家还是很开心的。现在只要有能力，能治到哪一步，我就会努力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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