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您出生书香门第,父亲是画家曹用平,又有名师程十发先生指导,对您来说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曹晓明:常言道:恩师如父。给我以绘画启蒙的是父亲曹用平;给我以深造提携的是师傅程十发,是两位“父亲”造就了今天我的艺术命运。
我曾经这样描述自己的从艺之路:“孩提时无意间在宣纸上点了一点墨,洇开了一个梦,爱上绘画艺术。于是艺术成了用一生去追求的梦。”最难忘是我小时候爸爸对我的培养。那时候大家条件都不太好,爸爸为了让我学画真的是不惜血本。我小时候长得瘦小,但是喜欢趴在父亲的画案上,铺开四尺整张的宣纸画大画,当然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纸张是很贵的,但是爸爸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他总是默默地在物质和精神上满足我,给我最大的扶持。14岁的时候父亲又专门安排我跟倪景楣教授学素描,后来我又有幸跟孙悟音、曹简楼等老师学画。1980年,我正式拜师程十发老师。
记者:您心中的程老是怎样的呢?
曹晓明:我那时候是每周一次去程老师那儿学画,程老师和师母确实很喜欢我,跟我父母也很熟悉,我们两家有着深厚的友谊,住得又比较近,后来程老师也会经常到我家来给我上课,夏天一起乘凉。
因为我学画时已经有了一定的基本功,所以程老师上课主要是给我点拨和指导,他总是轻轻地讲几句,话不多,但都是点到要害。可我感受得到程老师的用心,他从来不排课程表的,却为我专门量身定制了课程表。程老师对弟子的要求很高,首先他要求我们琴棋书画都会,说要成为大家一定要博学,他还要求我背唐诗宋词,临摹古画,背诵局部的画法。他说学习要取法乎上,就像登山要登喜马拉雅山最高峰,即使摔下来,也高于其他山峰。为了能让我们领略中国美术史上的“最高峰”,程老师经常把自己珍藏的宋元明清名家真迹借给我们学习、临摹。现在想起来真的很不安全,经常我自行车的后座上随便夹着石涛、董其昌的真迹。
正是在老师的教导下临摹作品,我才有扎实的基本功,并为创新打下基础。程老师要我们学他而不能像他,努力去树立自己的风格。这点等到我出国留学,离他越远,感悟越深。回忆起来,连老师的每一次批评都很珍贵。有点小小的遗憾是,那时的我比较任性,个性也很倔,偶尔被老师批评了,还以不高兴为理由不愿意去上课。
在生活中,程老师对学生的关心可真的是无微不至,刚到海外,我也有过挫折感,老师无论多忙,都一直给我写信鼓励。当我2000年回到国内开始新的创业,一下子因为不适应而产生抱怨的时候,老师默默地听我诉说完,既不批评也不评价,淡淡地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让我一下子开悟了。
记得我当时举办画展,把自己关于女性人体的新作给老师看,他很谦虚地说,这我可没有教过你。但是我听得出他对我的赞许。他对学生的支持也总是默默地,我还保留着一张让我感动的照片。照片中,85岁高龄的程老师坐在轮椅上参观我的画展,但是浑身用羽绒服等“包裹”得严严实实,头戴鸭舌帽,整个脸部用围巾捂着,只露出两只眼睛。因为当时天气风雪交加,非常冷。老师又重病缠身,已经久不出门,这是他最后一次出席画展。当时我看到老师出现在面前时,激动得几乎扑上去……
记者:您曾经在海外留学和生活多年,就您的经验而言,东方人和西方人绘画艺术的看法有哪些不同?
曹晓明:我还是从程老师赞许的我的人体画的作品说起吧,连我非常保守的爸爸也说,既有吴昌硕的笔调和笔墨,又兼具程老师的线条,前者画风雄健旷达,后者则自由灵动,当年老师就是希望我能够将两种画风融会贯通,形成自己的面貌。
记得上个世纪80年代末,我刚留学比利时,由于油画颜料太贵了,我有时就用毛笔在宣纸上直接画,因为我会素描,所以用线条来表现并不难,反而可以一笔下去贯穿始终,人体最美的线条通过瞬间的表达产生出油画无法达到的效果。对此,当时我的油画老师看了也连连跷起大拇指夸奖,他觉得很诧异。同时,我在画人体的时候采用中国画的留白和简笔,但是笔减而意不减,尽量做到笔简而神全,这也应该是中国文化的精髓吧。
记得程老师说过:线条直接可以表达情感。我能够用线条来传播我思想感情的时候,我是十分骄傲的,我十分珍惜这一份艺术遗产。如何把书法的线条美融入到水墨中,通过结构的疏密、点画的轻重、行笔的走势,营造出音乐旋律一般奇妙的画面,也是我努力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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