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服泛黄,珍爱依旧。孙翔云、王素贞夫妇向记者展示藏品。 (叶向群 摄)
根据“非遗”项目“龙凤戏衣绣袍”创作的舞蹈《痴绣》剧照。(周建平 摄)
【引 子】
宁波市第十届音乐舞蹈节日前落幕,江东区文化馆选送的群舞《痴绣》,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摘金夺银,荣获创作金奖、表演银奖。
手捧奖杯,江东区文化馆馆长汪青波和她的创作团队心情很复杂。喜的是,从舞蹈创意、演员挑选到节目排练,三四个月没日没夜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遗憾的是,这个节目本是冲着“双金”去的,主创人员从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龙凤戏衣绣袍”中得到启发,“灵光”一闪,用现代舞蹈语汇演绎出宁波服装史上的一段华彩乐章,但舞蹈最终在表演上仍与金奖擦肩而过……
“龙凤戏衣绣袍”究竟是项怎样的文化遗产?它的传承者而今又在何方?几天前,记者在周蓉华、胡勇等区文化馆干部的陪同下,来到江东区百丈街道宁舟社区,叩开了孙翔云老人的家门。
【“龙凤戏衣绣袍”的前世今生】
见到记者,今年82岁的孙翔云与老伴王素贞一脸笑颜,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叠用尼龙袋包裹着的“宝贝”。这是几件丝绸面料的宽大戏服,上面遍缀由金丝银线绣成的龙凤图案,其做工之考究,刺绣之精美,色彩之华贵,令人叹为观止。随着孙老先生夫妇的娓娓讲述,孙家的“裁缝史”和大半个世纪前的宁波旧景,一一浮现眼前。
“我爷爷是红帮裁缝,老家在鄞州茅山孙家漕。当年村子里很多人都去日本神户做服装,阿爷也跟着去谋生。现在宁波服装博物馆里陈列的一只老式熨斗,就是我爷爷从日本带来的。”
受家庭熏陶,孙翔云父亲孙通佃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宁波咸塘街开设了一家戏服店。“母亲嫁给父亲时,带来100元银洋钿做嫁妆,他俩以每月一斗米的租金,盘下咸塘街69号一间店面,用这笔嫁妆钱开起绣服店,招牌叫做‘真善美’。”
“记得小时候,咸塘街上有十多爿戏服店,诸如‘同福春’、‘大荣祥’,多取吉祥之意。有的卖佛教饰品,有的做戏曲衣裳,有的出租新娘子嫁衣,有的专营苏绣服饰。”
其时,宁波作为融汇和沟通海上丝绸之路和海内外经济文化的枢纽,孕育出甬剧、姚剧、评调、甬昆以及越剧、京剧等剧种,常年活跃在宁波城区的有十多家戏班子;六龄童、小六龄童、盖叫天、麒麟童、施银花、筱丹桂、徐玉兰、袁雪芬、毕春芳等名艺人都是甬城常客。于是,戏曲行头业在宁波各县市应运而生。与此相呼应的是,附近“城隍庙”、“大世界”、“天然舞台”等戏院,夜夜笙歌,顾客盈门。
“真善美”一开始主要做针绣活,同时兼做长袍马褂。当时店里聘请了一位姓高的师傅,绘画功底深厚,专门画戏服上的图案。孙翔云潜心学艺,很快掌握了量体打样、图稿设计、配色镶嵌、刺绣浆裱、裁剪成衣等戏服制作的十八般武艺。18岁那年,孙翔云与店里一位聪慧秀丽的绣花姑娘王素贞结婚。婚后,父亲把店面交给他们经营,“从此我们开起了夫妻老婆店。”
“那时候由于通货膨胀,钞票贬值,民间交易大多以米代币。做一件上好的戏袍,通常要4石米。那些名角要求量身定做,这些所谓的‘私彩’,大多采用最富宁波传统工艺特色的金银绣、垫金绣和包金绣。”
冲着“真善美”的金字招牌,与孙翔云私交甚笃的六小龄童等演员常常向戏剧圈朋友介绍做戏服的孙翔云;上海青年话剧团、北京曲艺团、福建省京剧团……全国各地的剧团都慕名而来。
……
然而,即便是在生意最红火的时候,“真善美”也没有给孙翔云一家带来大富大贵的生活,就好比那时候的绝大多数戏曲名角,尽管名声响亮,其社会地位依然低下。
孙翔云是那个年代民间手工艺人的一个缩影,一生历经磨难。在日军的炸弹下,他曾携带家人四处逃难;解放初期生意萧条,“真善美”歇业,他那双拿惯剪刀和绣针的手拉起了人力车。1956年,孙翔云响应政府号召,与宁波许多手工艺人一起加入了戏衣帽生产合作社……上世纪80年代,慈溪、宁海等地的一些服装企业,慕名聘请孙翔云担任技术指导,这位饱经风霜的“戏服大师傅”重新获得了社会的尊重。
【尾 声】
1998年,“龙凤戏衣绣袍”入选第三批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时,它的传人孙翔云老了,已经做不动戏服了。闲暇时光,老两口会从箱子底下取出收藏的几套戏服,细细抚摩,回味曾在“真善美”度过的忙碌时光。
“听说孙大爷的儿孙们都蛮有出息,但似乎都不愿意再操孙家的这份旧业;‘龙凤戏衣绣袍’看来是后继无人了。”江东区文化馆馆长汪青波不无忧虑地说,“当我第一次听说‘龙凤戏衣绣袍’时,就被这个故事深深迷住了。一对相濡以沫的旧时小夫妻,在昏暗窄小的店铺里,扯着金丝银丝飞针走线,为人们编织美丽衣裳,这是多美的画面啊。”
汪青波说,受《痴绣》这个舞蹈的鼓舞,她们又萌生出一个念头:能不能以此为题材,再创作一出情景剧?“毕竟,这是历史馈赠给我们江东的一笔文化遗产,我们应该继承发扬,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只陈列在博物馆内,沉寂在历史的尘埃中……”
宁波日报记者 叶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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