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只要在身边不说话也踏实
上世纪90年代,宁波的船运越来越少了,许多船工选择外出打工。
余训华因为要照顾妻子,留在村里的采石场。
虽然骑摩托车从家里到采石厂不到10分钟,但他上班还是要带着妻子。
那是个寸草难生的地方,机器轰鸣,不时还会有一声巨响,石头被炸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呛人的味道。
扬尘四起,人们都是灰头土脸的,余亚飞的红色背心是这里唯一的亮色。
在这个尘土飞扬的模糊世界,她依然能一眼认出,在半山腰一堆机器间移动的那个小黑点,那是她丈夫的黑色工作服。
余训华专门为妻子盖了一间朝南的小屋,后来因为自家房子破了,就干脆住到了这里。
中午工友们在食堂吃饭,他会多打一份,拿下来和妻子一起吃。
这里不比在船上,他去干活的时候,妻子不能干坐着。
他想了想,要不开个小店吧?于是去进了一些白酒、香烟、花生米、矿泉水、饼干,找了红漆,在门口工工整整地刷了四个字:“余机小店”。
这是个务实的名字,“咱都姓余,又靠机器生活。”
小店一开,就有了人气。再后来,又养了几只鸡,机器轰鸣的工地,竟也有了家的味道。
鸡满山跑,余亚飞让丈夫把一个个蛋收集起来,以前留给儿子,后来留给孙子。
有时候,她也会给邻居朋友打打毛衣,绣绣花,希望这些力所能及的事,能让日子红火一点,丈夫的压力轻一点。
她还经常约丈夫的工友来家里打牌,她觉得丈夫太辛苦了,需要些娱乐。不过,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家里地方小,所有的东西,不管吃的,用的,都蒙着灰,这个女主人又没办法收拾。
他们在小屋住了六七年,糟糕的环境引起了余亚飞的各种并发症,多次去医院后。余训华觉得,采石厂不能再住了,于是就在村里问朋友租了一套房子。
他还买了辆二手摩托车,白天把妻子背上车,一起去上班,晚上再把妻子带回家。
这么多年后,这个男人说,他已经习惯了妻子的陪伴,她在身边,好好的,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干起活来都会觉得踏实。
5生活真的没什么可抱怨的
夫妇俩现在住的,勉强也算楼房。虽然楼下的地方很小,放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就很挤了,往后退一步,就会踢到地上的锅。幽深的楼梯上去,是两个小房间。
小虽小,但更像个家了。余训华每天早上5点多起来,把上上下下都打扫一遍才叫醒妻子,他们还添置了1米5的“大床”,42英寸的“大彩电”。但是没有装空调,因为那毕竟是人家的房子。他们自家的房子因为多年闲置,已经不能住人了。
余训华说,他活了50多岁,有两大遗憾,其中之一就是还没用上空调。工地上那个小屋也没装,因为电是厂里的,他不好意思“揩油”。再闷热的夏天,也只能靠电扇。夫妻俩常常憧憬,要是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就好了。
另一个遗憾就是还没出过宁波,连杭州和上海都没去过。他走了,老婆就没人照顾了,没有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出去的道理,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独自在外面过夜过。亲戚朋友请客吃饭,他也会把老婆带上。除了工地和家,夫妇俩最常去的地方是宁波的医院和村头的小公园。
但从心里来说,他还是很想出去看看的。
儿子大专毕业,当时也担心母亲的身体,想回来。余训华说,圈在这儿有什么好?男孩子要有志气。
如今,儿子已在温州立足,按揭买了房,娶了个绍兴姑娘,生了孙子,每年一般回来3次。余训华挺满意的,他觉得,儿子圆了他的梦想,替他在外面闯荡。
只要妻子的病情不恶化,余训华觉得,生活真的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劳累了一天后,晚上8点来钟,送走了来串门的街坊邻居,两人躺在床上,看看电视,这是他们最享受的时光。看连续剧里的感情纠葛,看新闻,那么多夫妻为房子对簿公堂,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余亚飞说:“好好地折腾什么?我们要像他们那样有个房子,想上哪就能上哪,可要幸福死了。”
她不知道,她现在拥有的,正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幸福”。
邻居余绿娟来串门:“你们记者好好写写,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训华那样?训华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余训华挠挠头,想了半天:“我还是那句话,她嫁到我们家的时候好好的,变成这样,我要负责的。”
他说,病就是病,挺折磨人的,不浪漫,它把活着的很多滋味都榨没了。但是日子还得过,尽量过好一点,并不是有个病,就什么都没了。
“责任”二字是这个男人的初衷,但后来衍生出的温情和牵挂,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旁人觉得难以做到的爱情传奇。
记者樊卓婧程鑫通讯员谢静静
图片新闻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