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生日的乱世
那一年,傅嘉良18岁。
他结婚了,但没有喜宴,没有花轿,没有洞房花烛,那个时代,根本无力承担这些。
从12岁辍学,到18岁成家,中华大地烽火连天,失去双亲庇护的少年和滕头这个落后封闭的小村庄一样,无依无靠,受尽欺凌。
刚搁下书包的时候,傅嘉良还太小,只能替别人放牛。13岁不到,他就下田干活。那会儿个子小,一下田,水就没到了膝盖以上。碰到淤泥较深的地方,人就会陷进去,越陷越深。最恐怖的一次,泥水已经没到了腰部,越挣扎陷得越深,他吓得气都不敢出了,所幸后来被附近村民发现。
欺负他的还有蚂蝗、钉螺、钻地虫。下田不久,腿上就叮满了大大小小的蚂蝗。他不停地拍打,但前脚刚赶走,后脚又沾满了一腿。地里的钻地虫更厉害,不经意被咬上,痛得人会突然跳起来。
直到今天,那些创伤还深深地刻在他的腿上。两条小腿上的皮肤,像蚯蚓一样一根根鼓着,有的呈现黑褐色,有的则呈绛紫色。“当时,腿上的疮就像诗中的离离原上草,好了不久又长出来,差点腿也保不住了。”
不过,与日本人带来的痛相比,这些苦都不值得一提。
日本鬼子抓了很多人去做苦力,傅嘉良也未能逃脱,被抓去抬石头铺路。两个人抬几百斤的石头,动作稍一慢下来,鞭子就抽在身上。他小,不想挨鞭子,只得拼命干。沉重的杠子压在他稚嫩的肩上,磨破了皮,汗水一浸泡,钻心的疼痛。右脚的跟腱被石头砸断了,留下了终生痼疾。
那些年,根本没想到过生日这事。一日三餐吃的是发霉的稻米,还掺杂了粗糠和沙子。鬼子将米饭揉成一团,像喂狗一样扔给干活的苦力。但和他后来看见的相比,这些屈辱也算不了什么。
傅嘉良曾目睹日本鬼子的恶行。鬼子进村时,天色一暗下来,家家户户就房门紧闭,不敢出门。一日,村里一妇女走亲戚回来,天色晚了。远远的,一背着长杆枪的鬼子发现了这名妇女,像饿狗一样追上去,将她堵在了小巷子里。
挺身而出见义勇为那是电视剧里的情节,他只是一个吓呆了的大孩子,手无寸铁,只能躲在暗处不敢出声。这些年来,想起这一幕,他还是心情复杂,妇女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就在耳边。
“我亲眼看到了,但那个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每每回忆,老人神色黯然。大多数人只记得滕头村上世纪60年代后的历史,记得这个贫困的小村庄开拓进取走向世界的传奇,只有傅嘉良这样的老人还牢牢记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以及那个混乱的年代滕头人所遭遇的一切。
世道最乱的时候,他碰到了这辈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萧王庙清云村的姑娘孙月仙。
那年,他18岁,她16岁。做媒的是傅嘉良的姑姑,乱世里没有花前月下,有闺女的人家只希望女儿早点嫁出去,以免招来无端祸患。
“不但日本人烧杀奸淫,还有土匪强抢民女,散兵游勇也不安好心,未出嫁的女孩最危险了。虽然家徒四壁,之前也没见过面,姑姑一提亲,女方马上就答应了。”
那是个简单得近乎寒酸的婚礼,没有轿子,没有酒席,孙月仙在媒婆和家人的陪同下,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就跨进了傅家的大门。家人走了,她留了下来,成了傅家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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