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行当

挑水

□冷枫

以前，宁波城里没有什么高楼大厦，那时候的夏天好像也没有如今这么热。夏日里，家家户户使用量最大的就是水了，有河水、湖水、井水、溪水。后来不少人家虽也装上了自来水，但老辈人还是倾向于用天然水。对他们来说，自来水昂贵，而干净的天然水物美价廉。也是因百姓的这一需求，当时也就出现了专事挑水的行当。

挑水的多是青壮年，穿着青衫，纽扣空悬，前襟敞开。他们从水源处汲水、运水、送水、倒水，他们总是卷着裤腿，踏着草鞋，双肩晃晃悠悠担了水，边走还边亮开嗓门吆喝。熟练的挑水者，脚底下有功夫，一路走得相当稳当，因为不稳当，水会溅出来。

以前的人家，天井总有一只大水缸，水缸是一大家子人共用的，里面常年蓄着清冽的天然水，这一缸水供着十来口人生活，如果有段时间没有下雨，水缸就空了。这时家里的老人一听见墙门外有挑水者的吆喝声传来，就三步并作两步出去，叫住挑水者，说好价钱，一般是一两分钱，就让挑水者去挑水了，如果双方都满意的话，也就成长期客户了。

后来，方便优质的自来水更为普及了，再后来，连一辈子勤俭的老人们也渐渐不用河水了，因为河水越来越不如自来水干净了。挑水的生意自然也就消失了。

代客书信

□吉成

在未经普遍的“扫盲”运动以前，许多留守老家的“亮眼瞎子”们解决来信的“读”和去信的“写”的途径，基本上是靠去镇上的“代客书信”处，请“书信先生”代劳。代写书信价格不菲，当时的稻谷价大约是每百斤七元钱（折算成现今的币制算），一个打短工男劳力的日工资仅有六七角钱，而“读信”和“写信”的酬劳要１角和３角，不少去“书信摊”的妇女内心都非常纠结，但最终是欲罢不能，她们都非常想改变这种现状。

在上世纪的５０年代初，宁波乡间流传过这样一则笑话，说的是一位在农村务农的妻子，提笔给在上海“外国铜匠厂”（即机械制造厂）里做“外国铜匠”的丈夫写了一封寥寥数字的短信：家中没“命”，夫有“命”快点带来，没“命”带钱买“命”。接信的丈夫瞬间“三魂丢了二魄”，急急向厂里告了假，急吼吼地水陆兼程赶回乡来，一路上内心如水井里打水吊桶似的“七上八下”，直至到家见到平安的妻子，忐忑的心方才落地。

经过一番询问，原来是这位妻子的老公以前在农村里也和她一样是“亮眼瞎子”，自从做了工人老大哥，上了夜校，人有学问了，每次寄钱回来还有两张写着密密麻麻字的信，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连读信的先生都夸语句通顺，文理清楚，字迹端正。这位妻子心想自己不能这样拉大与老公的距离，下决心尽快摘掉“文盲”的帽子，就报名进了“扫盲班”，学了没几天就急着改变自己在老公心目中“老是请人代笔写信”的形象，第一次拿起笔来给他写信，本意是家中缺伞，但她将“伞”字误写成

“命”，闹出了天大的笑话，着实让她老公虚惊一场。

后来，随着农村妇女文化水平的提高，基本的读信写信能力已越来越不成问题，去光顾“代客书信”摊的人稀落下来，并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榨匠

□张丽红

榨匠，专做榨油的榨，或修榨。“榨”在这里作名词，是榨油的原始机械，现在已被电动的榨油机器替代了。油菜籽收来后，首先用风车筛去杂质，再在大锅里炒熟。炒好的油菜籽冷却后，进行两至三次碾磨，磨得越细出油率就越高。榨匠：就是把油菜籽、桐籽、木梓、茶籽、漆籽等这些含油植物种子里的油用一定的工具和操作程序榨出来的手艺人，他们从事的职业叫打榨，打榨的地方叫榨坊，这种榨被称做木榨，因为他们所用的工具都是木质的器具。

据说开榨房很赚钱，榨匠身价当然水涨船高。虽说榨匠属于木工类，但榨匠技术性更强，需要有悟性，一点不到位，榨就不好使，或出油率低，不是一般人都能学好的，因此榨匠身价高，收入不菲。榨匠的专用工具是锛斧，像斧头又像锄头。斧头的柄安在侧面，斧刃与斧柄在同一直线上，而锛斧的柄安在正面，斧刃与斧柄垂直，差了九十度，所以像锄头。锛斧的柄比斧头长比锄头短。双手握柄使用，跟挖锄头一样。听说修榨时几锛斧下去，油就会哗啦啦地流下来，不好使的榨好使了，不出油的榨出油了。

打榨属于技术活，因而打榨佬被称之为榨匠。打榨的第一道工序自然是炒籽。炒籽放在大沙锅里炒。大沙锅用粘泥垒成圆瓮形状。瓮子高出锅沿五六寸左右。炒籽的人利用杠杆原理把锅里的生菜籽炒熟。炒熟的菜籽再上石碾碾碎。石碾为圆形凤凰石碾盘，直径约１．５米，重达数千斤。石碾糟镶在地上，圆周为数丈。牛便拉着石碾盘围着石碾糟转动，把菜籽碾碎。碾碎的菜籽再次放锅里炒热，然后放铁箍里用赤脚踩成圆饼。踩好的圆饼依次放进木榨里，称之为上榨。木榨又叫榨合，高约数丈。踩好的圆饼就放在木榨的中间，放好后再用木楔撞紧。在距木榨两三米的地方吊着一棵粗大的撞杆，长约三四米，头粗尾细，宛如一个巨鲸吊在那里。打榨就是抡着那根巨大的撞杆撞击木楔，油便顺着木榨流了下来。整个打榨的过程中，最吸引人，或者说最具审美力的就是抡撞杆打榨了。

打榨一般为两人同时运作。其中掌执撞杆中心部分的，称之为打。另一人掌执柱子，帮助带动的，称之为带。打榨最重要的技巧，就是两人必须融为一体，无论是脚步、身体，还是号子都必须一致。打榨之前，两人先将撞杆往前游动两下，这两下不撞击撞杆，为最后猛烈的一击做准备。第三下两人同时喊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号子：“嗨！”然后后退，并且打者立刻转身，将撞杆举过头顶，再转身向前，两人再次同时喊一声高亢有力的号子“依哟嗨”，猛地向木楔撞去。这一整套运作叫“鹞子翻身”。这是一套难度最大的动作，从脚步来看，有垫、转、跨、跳，而身体则有伸、倾、仰、俯，必须全神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