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宁波遭遇冰雪灾害,包括丁朝炯在内的的大量城管队员走上街头清理路面。受访者供图
2008年发生了太多大事:席卷全国的大雪灾;四川汶川大地震;北京奥运会;还有全球金融危机……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唯有关系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才算大事,以至于很多人在时隔10年之后再次提到2008年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年的雪,下得真大啊。”
城管队员丁朝炯也不例外。回想当时,他这样说:“那画面感,至今强烈而清晰。”记得10年前的一场雪,真的只是因为它“下得真大”吗?或许,早有一线融化的雪水,慢慢地、静静地渗进了心里……
A为抗雪灾,连续24小时高强度劳作
2008年临近春节的2月2日,丁朝炯是在睡梦中被坚持不懈的手机铃声吵醒的。电话是领导打来的,指令下得很短促:“速到单位集合,准备处理雪情。”
挂断电话,他瞄了一眼时间,是早上6点。天还没亮透,周围安静极了,竖起耳朵,依稀能听见雪花“扑扑索索”落下的声音。
迈出家门,他发现,路面的积雪已经超过5厘米。
到了单位,大家兵分两路,一路清扫人行道、桥面的积雪,一路清理行道树上的积雪。领导吩咐:“必须赶在早高峰前完成,确保通行。”
多是年轻人,最不缺的就是斗志和力气。一铲下去,积雪往前挪了10厘米;再一铲下去,积雪又往前挪了10厘米……
很快,原本被积雪覆盖的路口被清理出来。
可他很快就发现,越垒越高的积雪变得越来越重,连铲好几下都纹丝不动。
5分钟后,他明显感到自己的贴身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同样“受阻”的还有清理行道树上的积雪。抡起竹竿,往树上一捅,硕大的雪块劈头盖脸砸下来。平时瞅着挺松软的雪花,
砸在脸上还是让人有种晕眩的感觉。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低下头,一阵乱捅。
天色渐暗,雪依旧飘得肆无忌惮。长春路镇明路至中山西路段,不少行道树的树枝不堪重负,被积雪压断。
已经劳累了一天的丁朝炯和同事们再度投入新的清雪行动。没有器械帮助,他们只能依靠人力,将被积雪压断,挡住去路的枝丫搬到天一阁附近的空场地上。
凌晨3点,丁朝炯还坚持在开车运送枝丫的路上。从未有过的高强度体力劳动,早已让他疲惫不堪,好几次,等红绿灯的时候,眼皮子就黏到了一起。
丁朝炯的同事,趁着搬运的间隙,裹紧身上湿漉漉的大衣,在垒得高高的树枝上睡过去。幸亏及时被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丁朝炯也坦言,当时对冰雪灾害的防御,的确有些仓促、无章。可是,谁又见过宁波下那么大的雪?
相关数据显示,2008年2月1日,宁波经历了一场五十年不遇的特大雪灾。不仅仅是在宁波。2008年初,先后四轮大范围的低温雨雪冰冻天气席卷了包括湖南、贵州、安徽以及湖北在内的19个省,这是中国有气象记载以来最严重的一场雪灾。
B心慢慢就通透了
丁朝炯是在2002年通过公开招考进入城管队伍的。当时,宁波市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才刚刚成立,他是第一批通过公开招考的方式入职的。“算是一个铁饭碗吧。”入职后的丁朝炯没多久就发现,“铁饭碗”不好捧,不仅是因为这份工作的职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变化,更是因为这是一份“挑战人性”的工作。
辖区三市路有个“三八集市”,是一处自然集市,不到一公里的路,最热闹的时候挤了将近500个摊位,一般不到早上5点就开摊,要到中午人才会慢慢散去。
三市路原本就不宽敞,碰上赶集,道路就显得越发拥堵、嘈杂,周围居民对此意见很大。
丁朝炯无数次去现场看过,来“赶集”的,不少是老人家,不见他们卖什么值钱东西,就坐在那儿,跟隔壁摊主尬聊。“小伙子,你不让我们来,那我们每天呆在家里也没事干啊。”老人家的一席话,多少让丁朝炯在劝说时,总感觉少了那么一点信心。
比习惯更可怕的,还有因为强烈的生存需求而萌发的持久战斗力。
一个无证大饼摊,摊主每次看到丁朝炯和同事过来,就立马拾掇闪人;紧跑几步,见丁朝炯他们没有追上来的意思,脚步又变得拖拖拉拉,见有路人张望两眼,欲言又止,立马用袋子装好一个大饼递过去;回头看看,发现丁朝炯他们也正朝这边看过来,又赶紧加快脚步往小巷里钻……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丁朝炯和他一“玩”就是十几年,“除了彼此的脸上多了几条皱纹,啥都没变。”
眼下的丁朝炯能够笑着回忆往事,可在他刚入行那段时间,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劲,不被理解,甚至无法辩解,时间久了,感觉都快发疯了。
一直到2008年初的那场冰雪灾害,看着雪“扑簌簌”地往下落,看着路面一点点被清理干净,一种成就感突然从心底冒出来。
是啊,24小时的高强度劳作,又能被多少人知道?即便有路过的人看到,顶多也只会说一句:哦,城管在捡树枝啊。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人到中年,上有父母,下有儿女,把手头的工作干好,养活一家人,对得起自己。”这种想法,在很多人看来,有些消极,然而,在2008年那场大雪后,丁朝炯却意识到,这种想法后包裹的平和心态,是他10年来坚持这份工作的精神支撑。
C希望得到更多的理解
伴随2008年的冰雪灾害而来的,还有全国各地城市政府开始探索管理与执法相结合的城市管理模式。服务、管理、执法相结合的城市综合管理模式开始成为共识。
服务理念的强化,也让丁朝炯肩上的压力越来越重,有时也会感觉越来越无奈。
咪表停车,有人不刷咪表卡,丁朝炯上前劝说。“就停一会儿,拿个东西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这样的说辞已经算是“客气”的;“关你什么事情!”这样的不屑也是时有发生。
穿着这身制服,就得对自己的言谈举止有所约束,这是丁朝炯必须遵守的工作职责,可平白无故被抢白,心里总归是很压抑的。
每次心情郁闷到一定程度,丁朝炯也会和同事们聚在一起“吐槽那些不靠谱的人”。
今年大年初一安排值班,丁朝炯跟身边的同事说:“名额有限,仅限三个,先到先得”。一句玩笑话的背后,是大年初一凌晨4点就要到辖区的一处寺庙,帮忙维持上香群众的秩序。
心里的郁结还是得靠自己,用看似开玩笑的方式,及时疏解。
丁朝炯习惯了想想10年前那个冰天雪地的日子,一群人傻呵呵地扫雪、打雪,虽然辛苦,但没有太多怨言。对于未来,丁朝炯还是希望,随着人们素质的提高,自己所从事的这份一度被“污名化”、“妖魔化”的工作,能得到越来越多人的理解。
宁波晚报记者石承承通讯员顾东栋
原标题:那年的雪下得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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