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年纪大，越是理解父母。”这几日，作家龙应台带着新书《天长地久——给美君的信》到杭州举行读者见面会。这是65岁的龙应台写给93岁失智母亲的书，书名中的“美君”是龙应台母亲的名字，龙应台写了19封信，忆述自己与母亲的往昔点滴。
秋风细雨中，杭州满城桂花，香气馥郁。美君是杭州人，她在年老后一直念叨着故里的桂花香。龙应台来到杭州，感受后直叹后悔，“20多年前，我就应该带她回到故乡看看。在她还记得我，还能想起所有事的时候……”
老人失智后，越久远的记忆就越是深刻。几十年前曾工作过的单位、和伴侣牵手走过的桂花园、女儿最爱吃的毛芋艿……
故事一
83岁周奶奶整袋整袋买芋艿
那是两个女儿小时候爱吃的菜
周奶奶今年83岁，身体硬朗，但3年前开始出现健忘的毛病。“她每个月近2000元的退休金，半个月就用光了。”周奶奶的小女儿说，自己回家一看，母亲家里简直就是一个杂货铺，一面墙堆满了各种布料，靠厨房一侧是五六袋毛豆芋艿……搬家的小货车一次都拉不完。
为了管住母亲“乱”用钱，女儿采取了每天给50元零用的策略。这可惹得周奶奶不开心了，她跑到社区去反映，说女儿对她不好，钱不给她用。“不是我不给妈妈钱，实在是她身上有多少就用多少，看见喜欢的布料就要买回来，看见我们喜欢吃的菜，像毛豆芋艿什么的，就整袋整袋地买回家……”
小女儿说，母亲对子女一直很上心。年轻时，心灵手巧的母亲，最喜欢的就是给两个女儿做花衣裳，哪里有新的款式，就去看剥样，回头像变戏法一样，给女儿做出一模一样的衣服来。甚至，连外孙女的衣服，从小也是老人一手包办的，走出去人家都夸好看。
“现在妈妈老了，只记得我们很小时候的那些事，反倒是近在眼前的事情转身就忘。”小女儿说，家里堆积的那些布料，都是她和姐姐小时候最喜欢的花色；堆在墙角的毛豆芋艿，是她们姐妹俩儿时最爱吃的妈妈菜……
故事二
有时他连老婆孩子都不认识
但却一直记得如何拖电缆
周美莉今年80岁，是海曙区乐慈老年发展服务中心“寻智吧”的一名志愿者，每天乐呵呵地去帮助别的失智老人，却很少对别人说她自己的事。其实，她家里曾经也有一位失智老人。4年前，她的老伴在一场手术后突然变得有些迷糊，成为一位失智老人，半年前老伴离开，她成了独居老人。
回忆起那段日子，周美莉说，老伴当时的智力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不仅吃饭要喂，有时迷糊得厉害了，连老婆孩子站眼前也不认得。她翻开照片，一张一张引导老伴辨认，状态好的时候，老伴会撒娇地笑她，“这是美莉呀，美莉是我老婆呀，你还真当我不认得？”状态不好的时候，老伴盯着照片久久不发言，像是在看陌生人。她说，此时老伴的眼神特别空洞，她看了很扎心。
周美莉热情开朗，老伴是电气工程师，纯正的理工男，话不多。年轻时，被周美莉逼急了，就直求饶“别叫我说，听你说就好”。失智后，老伴闲下来会把家里的被单都搜出来，拧成一股一股的，在家里拖来拖去。周美莉问他在干嘛，老伴嘿嘿一笑：我在拖电缆、搭电线呀。有时，被子里的棉胎也被翻出，弄得这里一坨那里一坨。这又是干嘛？老伴的理由也很有力：看不出来么？这是在剥电线啊。
老伴干了一辈子的电气活儿，周美莉很理解他的这些“游戏”。“剥这些电线就够了，今天搭的线路不是很长。你先休息休息，我来收拾就好了。”周美莉顺着老伴的话，支开老伴，然后默默收拾房间。
“我特别理解家有失智老人是多么的难，所以趁着现在自己身体还吃得消，就多出来走走，争取多帮助一些同病相怜的老人吧。”周美莉是个心很柔软的女人，一副热心肠，现在她带了一个团队，结对了好几位失智老人。
专家
越远的记忆越不易被破坏
失智距离我们并不遥远
崔巍，今年35岁，宁波大学医学院副教授、香港理工大学神经药理专业博士后，研究失智老人课题已有10年。作为宁波市健康家园公益服务中心顾问，他常年志愿服务宁波的失智老人。
龙应台的失智母亲对杭州桂花香长存记忆，这有科学依据吗？崔巍说，对失智老人而言，越是近的记忆越容易被破坏，而越是久远的记忆反倒越是保存得完整。但嗅觉和味觉，比较容易因周边环境而发生改变的，也许那种桂花香，只是美君的一种乡愁。
是什么原因引起了失智？这是世界性难题，至今还没有定论，而且目前也没有药物可以预防。就大数据而言，国际通行的患病率是，65岁及以上老人中，有5%的人患有失智症。以此测算，宁波至少有5万老年人是失智症患者。“事实上，应该是远高于这个比例的。”崔巍说，据他多年的调研统计，估计85岁及以上的老人，起码20%的人患有失智症。
崔巍提醒，如果您的家中有失智老人，请不要歧视和遗弃他们，这只是一种正常的疾病，没那么可怕。同时，在家里要一些相应的准备，比如做好防滑工作，防止老人跌倒；一些简单的事情尽量让老人自己做；可借助一些芳香疗法、看照片、听老歌等方式，唤醒他们的记忆，保持身体机能，延缓记忆退化的进程。
做法
嗅觉、歌曲、照片……
这些办法有助于唤醒失智老人的记忆
吴白云是海曙区乐慈老年发展服务中心负责人，4年前，她和伙伴们在海曙区新芝社区成立了“寻智吧”失智老人关爱工作室，30多位志愿者在这里集结，服务附近社区里的失智老人。
“龙应台说的桂花香，对她母亲来说，可能有特殊的记忆。如果能及时介入，对唤醒失智老人的记忆可能会有一定效果。”吴白云说，研究发现，气味能唤起人们封存在心底的记忆，对于有些失智老人来说，只是给他们看过去的老照片并不能勾起他们对往事的记忆，而当他们闻到某些气味时，特别是隐藏在他们记忆深处的气味，往事就会历历在目，活灵活现。
嗅觉成为老年人记忆里一道特别的印记，与其功效相类似的，还有老歌和老照片等。《红色娘子军》是很多老人都熟悉的歌曲，周美莉在上门服务时，特别喜欢和老人一起唱这首歌。“哪怕失智老人只吐露几个音节，也说明他们的记忆慢慢在苏醒。”
宁波晚报记者滕华
原标题：失智老人：越久远的记忆越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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