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纸间目前已停工，这项手艺袁恒通老人坚持了一辈子
奉化棠岙村，素有浙东竹乡之称。到了棠云穿过廊桥，便到了袁恒通的袁家作坊，这家被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棠岙纸制作作坊，从上个月20日起因涉及污染被当地环保部门叫停。现如今，棠岙纸制作仅剩袁家作坊一家。省级非遗项目遭遇环境保护冲突，一时间成为当地村民热议的话题。
［历史］
古籍修复，让棠岙造纸重生
棠溪(今棠云)竹纸最早记于史书的时间为明正德九年，历经500余年历史的传统造纸手工艺，目前已成为棠岙乃至奉化的一张文化名片。上世纪30年代是奉化手工造纸业的鼎盛期，仅棠岙就有1000多人从事这个行业，所产竹纸经萧王庙埠头装船从宁波销往全国各地。解放初期当地曾组织有造纸社，为《浙江日报》、《宁波大众》等新闻单位提供大量新闻纸。1958年，造纸社改为奉化造纸厂。之后的三四十年里，棠岙竹纸业时兴时衰，总体趋于式微。
现如今，棠岙造纸仅剩袁恒通一家还在坚守。今年83岁的袁恒通从17岁开始造纸，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随着机制纸业的迅速兴起，手工竹纸市场受到挤压，他也曾面临经营难以为继的时光。如果不是因为一个机遇，袁恒通应该早就像许多村民一样搁置了这门手艺。
“1997年，天一阁图书馆修补破损的古籍藏书，需要一批与明代古籍纸质相同的竹纸。但图书馆遍访全国各地求纸不得，听说棠岙人精通造纸，就找到了我，让我试制古籍用纸。”经过袁恒通的改良和创新传统工艺，经上百次试验之后，他试制出第一批样纸，“送南京博物馆测试后，这种竹纸被证明是代替古籍纸最理想的纸张。”
多方肯定，令棠岙纸声名鹊起
天一阁之后，国内诸多图书馆和博物馆慕名前来。南京博物院副院长、全国纸质类文物保护专家奚三彩以及南京图书馆副馆长宫爱东、美国普利斯顿大学东亚图书馆馆刊主编罗南熙等专家学者，对袁恒通生产的竹纸都给予肯定和高度评价。袁恒通造的纸因此还有了一个专属称谓——棠岙纸。“棠岙纸”随后成为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南京大学图书馆、上海图书馆、浙江省图书馆、宁波天一阁所用的古籍修补专用纸。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起的“纸张保护：东亚纸张保护方法与纸张制造传统”项目中，研究人员选取了东亚五国传统造纸工艺和造纸材料保存相对完整的地区作为项目点，其中就包括奉化棠云。而就在今年6月份，5000公斤棠岙纸被打包发往台湾图书馆，用于该馆的古籍修复。这是棠岙纸首次进入台湾。袁恒通说：“这些都是我的荣光。”
这些年，袁恒通一直默默传承着这份传统手艺，随着儿女长大成人，他把造纸技艺传授给了儿女们，儿子袁建增成了古法造纸的第二代传承人。
［困境］
环境污染，造纸作坊遭关停
上月20日，因作坊地处二级水源保护地，造纸生产的废水以及废余浆料对周围的环境造成一定污染，奉化环保部门对袁恒通下达了关停作坊的通知。
沿袭500余年的传统手工造纸，维持30多年老作坊，如今面临着停产的困境，未来是否需要迁址也还没有定论。
27日，记者抵达袁家作坊，这里已不见往日的生产场面。在袁恒通的指引下，记者大致分清了作坊的分布区域，“这是捣樁造纸原料的器械。这里是抄纸间，槽里放满水和纸浆，用簾子在槽子里晃动之后捞起一层均匀的纸浆，一张纸坯就出来了。这里有一座火墙，中间烧木柴加热，把纸坯贴在发热的墙上，过一会纸坯就烘干。这个过程叫晒纸。”
对这个工作了近一辈子的作坊，袁恒通有着深刻的感情，哪怕是现在已经不能胜任体力劳动，但是他还吃住在袁家作坊，把控着纸张的质量关。
“作坊从1982年开始就设在这里。秋冬是造纸的最好时节，因为秋季的水质比较稳定，做出来的纸张在柔绵度上可以达到最佳。”因为是纯手工造纸，所以袁家作坊目前的生产量非常有限，每天最多只有八九百张的产量。停工意味着接下来部分图书馆与博物馆的用纸订单将很难按期完成。
原料缸废水用管子统一收集处理
解决污染，已做了很多努力
袁恒通说，在环保部门关停作坊前，他也想办法做了废水处理的整改，“我们对每个原料缸都做了改进，缸里产生的废水通过管子统一排放到塑料桶里，然后将废水运往污水处理厂进行处理。这里原本还想挖一条槽引水，但现在作坊关停了，施工也暂停了。”
在袁恒通的设想中，非常希望作坊能在原址保留，“毕竟棠岙纸制作有500余年历史，古时棠岙纸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现代棠岙纸也从这里走向了全国。有没有可能我们邀请环保部门做指导，一起寻求废水残渣处理的更好办法，作坊边恢复生产边解决问题？”袁恒通还透露，今年5月份，复旦大学原校长杨玉良院士亲自赶到作坊寻求合作，希望棠岙纸更上一层，与日本和纸和韩国高丽纸进行竞争。如果合作顺利，那么棠岙纸接下来很可能会行得更远，走向世界。
［解决］
奉化区环保局正在寻找
适合作坊生产的地址
省级非遗的古法造纸手艺遭遇环保问题，所带来的相关问题不容回避。在环境保护面前，又该如何考量？这或许也是困扰多方的问题。
奉化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副局长汪明峰主管非遗保护项目，他表示为了这件事他们也很伤脑筋，一直在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他同时也认为，非遗保护非常重要，但保护也显然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
奉化区环保局局长徐军也表示，作坊地处二级水源保护地，牵涉到下游的水污染问题，因此势必需要停工且搬迁。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前阶段他们还前往缙云、龙泉等地作了非遗项目的考察，“比如龙泉的宝剑玉器生产，传统作坊地主要以图片、视频展示为主，市民可以参观并作简单体验，而具体生产则在另外的功能区块。”徐军认为，传统造纸属于环保三类企业，因此也不能随意迁址，他们正在寻找适合作坊生产的地址，“相关部门都会有相应政策上的考虑，我们也希望能够尽快妥善地解决问题。”
宁波一位长期从事非遗保护的文化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就我所知例如黄岩当地也有传统造纸，前几年当地环保和文化部门就‘保护古老的造纸术重要,还是保护饮用水源重要?’的问题还求助过媒体。像夹江大量手作坊的古法造纸也对当地河流造成了一定污染，当地政府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将全县的造纸蒸锅全部搬迁到一起，集中制浆并实施环保治污。当然各地情况有所不同，但我想我们的棠岙纸制作也可以通过参考其他城市的一些做法找出最合适的办法，多方部门协调合作来解决，千万别让环境保护成为牵绊住非遗的一条绳子。”
袁恒通所面临的具体问题最终将如何解决，记者将继续关注。
记者吴丹娜文/摄
原标题：省级非遗和环保冲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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