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浙江省镇海中学出了个全省理科第一名李乐，进入清华大学建筑系就读。
前两天，镇海中学官微发了条信息，介绍了这位学霸一段新的人生故事。
让人感觉新鲜的是，毕业于全国最牛建筑专业的他，为爸妈在象山的农村老家，设计了一套独一无二的新房子。
爸爸是甲方
李乐现在的公司就在杭州凤起路和延安路交叉口，是个共享办公场所。前两天，我来到这里，灰色和米色搭配，大片绿植分隔出不同空间，几个年轻人分散坐着。其中一位瘦高男生快步过来为我刷卡开门，他戴着细黑框眼镜，笑说：“我是李乐。”
我问：“公司日常都在这里办公？”“是，租金不高。”李乐环顾四周说，“设计也不错。”
他的老家在宁波市象山县西周镇，爸妈在镇上的西瀛大街开了一家干洗店，他就在街边长大。
2016年4月，李爸爸一通电话打来：“老家房子要翻建，你设计一下吧。”儿子每次回家，看他手机里给别人设计的照片，都很漂亮，“他妈妈说，就让儿子设计一套，咱自己住。”
李乐当时从清华毕业大半年，正在为云南一家民宿做设计，忙得天昏地暗，但听到老爸的要求，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自家的房子，我肯定要设计的”。一周后，他传回第一稿设计图，电话那头说：“老房子已经推平了”。
这之后，李乐白天工作，晚上为老家的房子画设计图。“我爸妈是最好的甲方，需求非常简单，一楼还是干洗店，厨房也放一楼，其他随便搞。”
父母的要求虽少，但李乐一点不能含糊。“爸妈的卧室我设计在东南面，旁边的两个邻居家都是四层高，我家是三层，这个房间就会处于风道的中心，通风很好。卧室连着的阳台，可以看到远山，我爸喜欢去那里挖笋。夏天傍晚在阳台乘凉，也符合爸妈的生活习惯。”
一楼厨房区域，李乐考虑得最多，也是爸妈最满意的。他在餐桌旁设计了一个空间，摆了沙发。“农村有个习惯，晚饭后邻里喜欢串门。干洗店生意忙时，爸妈吃得晚，邻居来串门了，就坐在沙发上，一起闲聊。”
设计中，李乐一直在想，怎样能让爸妈更舒心、更省力些。“比如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面积，让室外的花园大一点，客厅做成挑高的空间。她喜欢收拾，朋友来参观都说家里像样板间一样整洁。但年纪大了，少干一点是一点。”
家里只有三口人，房间三个就够了。种满花的阳台，交给爸爸负责，李乐买来日本红枫、鸢尾花等，爸爸上山挖笋时捎来几棵小灌木，种下去，也养得不错。阳光从花园洒进里面的茶室，妈妈就在这里会客。
奇奇怪怪的房子落成
随着现场传来的测量数据有变动，李乐又改了两版设计图。之后房子开始动工，他远程画图纸，李爸爸到工地监工。“我每天都要到现场，一不在，可能就要返工。”李爸爸说。
李乐创新地用了混搭钢结构，但当地工人平时只做砖混结构，看到这么复杂的图纸，工人师傅直犯难。“幸好有我。”李爸爸操着浓重的象山口音，得意地说，“我年轻时在水利局做过测绘，看得懂图纸，现在我们县城的地图，都是用我当时测绘来的数据画的。”
这么一幢“奇奇怪怪”的房子，引来了村民的围观。钢柱吊起来时，一群人来看。江西拉来的青石板，被人问了好多遍。
有人进来：“哟，你家怎么没楼梯？”李爸爸站在二楼应一句：“最后装木头的。”来人逛了一圈，抬头又说：“屋顶哪去了？”“定制的，还没到。”
就是这个屋顶，用的是铬锰金属材料，当地没有，从杭州定制的。“西周镇第一家，杭州来了三个师傅，做了一个多月，才弄好。”李爸爸说，弄好看看，儿子眼光不错的。
李乐不用泥瓦、坚持用金属屋顶的理由是：“白墙的要求高，搭配金属质感特别些，不油腻。”
历时一年多，2017年7月，房子落成。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但爸妈很少夸赞李乐。有次李乐在房间休息，爸妈带着一拨参观的人上楼，隔着房门，两人得意地介绍房子的各处设计，笑得很开心。
聊到这里，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李乐忙说：“不好意思，我回个微信。”他的手机是几年前的老款苹果，容量64G。这容量够用？他一脸“我懂你意思”的表情：“有的设计师喜欢拍建筑的照片，但我更喜欢在其中感受，拍得很少。”
我年轻，试试看
为什么要翻新老宅？想住新房子，完全可以去市区或县城买公寓啊。李乐说：“这我不知道，得问我爸。”
李爸爸的说法让人心头一软：“我们农村人，喜欢热闹嘛。这里住了三四十年，街坊邻居都熟悉。李乐从小被街坊邻居们看着长大，五六个月时，一早被邻居抱走，饿了送回店里，到妈妈怀里吃口奶，饱了再抱走去玩。都很熟的，舍不得走。”
李乐长到6岁，进了西周镇的小学读书，后来转到县里，学习不用爸妈操心，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初中考进蛟川书院，后来进了镇海中学。
2010年6月，是李家的高光时刻，李乐考取了全省理科第一名。正在街上看人打牌的爸爸接到清华大学老师的电话，问他从村口怎么才能到他家。妈妈在干洗店里忙活，接到北京大学老师的电话，说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成绩在学校里不是最好的，平时年级前15吧，当年考第一是个意外。”李乐的回答都很简洁。高考后想了好几天，不知选什么专业，中学校长找了物理、金融、建筑等专业的学长学姐帮他，“金融不感兴趣。实在想不好，就建筑吧。我年轻，试试看！”
就这样，李乐进了清华大学建筑系，五年间拿了不少奖。2013年5月，清华大学装置大赛最佳工艺奖、最佳空间奖；2013年10月，金地校园俱乐部建筑设计大赛全国第一名；2014年5月，IVA国际威卢克斯建筑学生设计大赛第一名……
“2014年这个奖是去奥地利领的，是学生建筑设计全球三大奖之一。”李乐和队友一起做了个富有诗意的设计《光复兴》，在老北京的胡同顶，利用木条做出很多光影效果，对应中国的二十四节气，呈现不同的图案。他说本来拿第一很惶恐，到了现场一看，有底气了，说自己的作品确实值得拿第一，因为“有意思”。
“有意思”这个词，李乐常挂在嘴边。他最喜欢的建筑设计师是日本的大西麻贵、百田有希夫妇俩。现场，李乐搜索出他俩的代表作，眉飞色舞地介绍：“你看，这个造型多有意思，一看就很可爱。”
因为想做有意思的事，他本科毕业后，来到云南，投靠师兄的公司，半年后成为项目经理，天天晒得黝黑，画图画到崩溃、怀疑人生，但也觉得自己不断在成长。
这期间，他设计了不少作品，有艺术馆、精品酒店，还帮明星设计过私家别墅。
来杭州创业
2017年7月，李乐一家搬进新房子。一楼干洗店重新开业，二楼客厅、茶室，三楼卧室。白色墙面，深浅不一的木色家具搭配，有些简约的日式风。
同时，他离开了师兄的公司，在家里休整了一段时间，去日本继续深造，但半年后却回来了，“被甲方摧残过两年，画过不知多少图，再看学校里的这些内容，觉得还是现实来得过瘾。”
去年，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一名多伦多大学的建筑系毕业生，两人一起在杭州开了一家建筑事务所。最近在做的项目是：和杭州知名房产公司合作，帮助开发品牌公寓；在三亚和开发商合作，进行景区开发。
为爸妈设计的房子，也带来效应。手头正在做几家私宅的设计，其中包括来家里参观过的表叔很喜欢，他的房子在十分钟车程外的象山县，已经盖好了。还有另一位朋友的朋友，也请李乐来设计。
什么都不用怕
建筑行业苦不苦？
“什么行业不苦？”李乐反问，“我这个阶段自己能稍微做些调控，让节奏不那么满。”
2015年从清华毕业，李乐班上34名同学，19人读研，10人出国，剩下四五个人直接工作，李乐是其中之一。
四年过去，李乐说绝大多数同学仍在建筑设计领域，有的在设计院和房产公司，一部分在欧美工作，个别同学在明星事务所。他自嘲是“老年人”，说身边和自己同龄的人转行的很少，但学弟学妹们转行的比较多，有做电影的、游戏的。
2016年，快报回访前十年的全省高考第一名，我当时采访了李乐。他有几点建议送给想学建筑的学弟学妹。
一、建筑是实现愿望的机器。每个项目都有各方怀着各种愿望参与其中，建筑师就是利用自己的经验和智慧来协调和统筹，帮各方达成这些愿望，当然也包含实现和表达自己的想法。
二、建筑师需要热情。建筑算是工作周期和回报周期都相对比较长的，所以更需要保持热情。
三、不论什么阶段，对于有勇气的人来说，选择都是很开放的，这个时代，应该相信很少有选择能决定一生。
“三年过去了，现在如果学弟学妹想学建筑专业，来问你，还有别的建议吗？”我问。
“什么都不用怕，有兴趣，试试就知道！”李乐笑着说。
首席记者张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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