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过江隧道关闭 周子豪 供图
即使街上少有行人，武汉还是灯火通明。 周子豪 供图
如今，武汉城中的普通人，大抵都经历了从恐慌到害怕，从害怕再到平复的情绪。记者联系到了几位在武汉的宁波人，他们有的在武汉读书，有的是武汉的宁波媳妇，有的是在疫情前回到武汉的新宁波人，他们的节日生活被一场疫情改变了。
当信息越来越透明，她不再害怕了
魏莹大概是武汉为数不多的在2019年12月31日就督促全家戴口罩的人了，这还是宁波的朋友提醒她的。
那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在宁波医院工作的朋友给魏莹发去一条微信：“听说武汉不明原因肺炎的病例在增多，你们记得勤洗手，戴口罩。”
一开始，魏莹是将信将疑的，但很快，她便警惕起来。
因为一份在网络上流传的《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在2019年12月31日早间被证实确为武汉市卫健委发布，紧跟着，国家卫健委委派专家组抵达武汉指导疫情处置。
可情绪也仅仅停留在“警惕”上。
她说，从1月1日直到1月20日晚间钟南山院士针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接受白岩松采访，20天里的信息量实在过于爆炸，“各种官方的、民间的消息纷至沓来，新消息又不断推翻、否定着旧的。”
很难真正地去相信什么，怀疑什么。也是那段日子里，大多数武汉人的状态。
不过，转变是急速的。1月21日，孩子所在的学校通知补课立即暂停，连高三也停了，魏莹觉得这是一种信号。于是，在22日，她开始囤米、囤面、囤蔬菜，囤了一个星期的量。
而真正的恐慌来自于一则交通管制的通告——1月23日10时开始，武汉全城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这座有着1000多万人口的武汉城被临时“封”住了。
“通告是凌晨2点来的，紧接着，我的一个同学发来微信说他要趁通道关闭前赶紧开车出城，凌晨四五点就出发。”
确 实有不少人选择在8个小时的空窗期内离开武汉。有报道称，23日凌晨3时许的汉口火车站，人流尚不多，但已有一些拖着行李箱的武汉市民到售票厅临时买票出 城，由于凌晨已不能使用网络购票，他们只能到火车站售票机前现场购票。“只要能出武汉就行，买到去哪里的火车票都行。”多名等待购票的人说。
那晚，魏莹没能合眼睡觉，“我这辈子第一次听说，一个偌大的城市还能封起来，他们此刻的离开更多带着‘逃’的意味。”
同一天，魏莹所在的小区确诊了一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
小区被紧急隔离，陆续出现另1个确诊病例和5个疑似病例。用魏莹的话说，这样的数字在常住人口有1万人的小区里，“已经算是情况比较好的了。”
除夕当天，连春晚魏莹都没什么心思看，只是反复刷新着手机里的信息，回复着来自宁波亲人的关切。
她告诉记者：“我每天都会接到很多电话，亲人朋友们的焦虑程度和恐惧程度似乎比我更加强烈一些，我在宁波的姐姐打来电话，哭得稀里哗啦，反过来是我去安慰她们。”
魏莹能够理解这种感觉，亲人因为不知道武汉这边的真实情况而感到害怕，就像她最开始被信息轰炸时的心情一样，但当官方提供的信息一点点透明、翔实、有序的时候，她反倒不怕了。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突如其来的疫情，她看到了邻里之间守望相助的温情。
记者问她，觉得最坏的日子什么时候过去？魏莹沉吟片刻，回答：“快了，当集全国之力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是我们看到希望的时候。”
她也是这么安慰今年即将高考的孩子的。
年夜饭喝的是宁波带来的杨梅烧酒
虽然知道疫情严重，周子豪还是搭上了1月22日从宁波开往武汉的高铁。上车前，他特意戴了两层口罩。
一出站，冷冽的风吹得他一哆嗦，嘴巴里呼出的热气沿着口罩往上蹿，糊住了他的眼镜。高铁站里，大部分人都和他一样戴上了口罩，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做太多的停留，也没有去坐地铁、公交，径直搭车回了家。
在他的记忆里，这是武汉火车站人烟最为稀少的一次，一路上也很少能看见人，平常人群密集、热闹非凡的楚河汉街万达商圈鲜有人迹。
周子豪觉得，他还是幸运的，因为第二天，武汉就宣布关闭离汉通道了，城区内没有公共交通，买菜、买口罩、买酒精只能在附近解决。
他说，大型的农贸市场早已经关了，超市还开着，日常生活所需的东西都能买到，虽然曾出现过短暂的抢购和涨价，但情况很快就平稳下来，3.8元一斤的雪梨，4.99元一斤的胡萝卜，都是年前的价格。不过，他注意到，大家依旧习惯多囤几天的量来减少出门的次数。
对于普通市民来说，口罩和酒精反而是比较紧俏的，好几次脱销。记者采访他的时候，周子豪的母亲正要去家边上的药店买医用酒精，那是一周前就预订的。
“说没慌过是不可能的，不出门的情况下，我现在每天都要洗10到15次手，每天用酒精擦一遍家里看得见的地方。”
好在小区的物业每天都会对电梯、道路、花坛等公共场所进行消毒，还设立了口罩丢弃专用垃圾桶和体温检测点，进入小区的人员必须佩戴口罩，一旦发现体温异常者，会详细登记居住信息和接触人员，并进行隔离。
这 些画面都被他记录在自己的VLOG里，他告诉记者，现在网络上对武汉有各种传言，他想拍一段真实的武汉给大家看看。视频一经发出，次日便收获了10万的阅 读量，也收到了不少来自宁波、来自各个城市的朋友发来的消息，“原来武汉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啊”“我们对武汉的顾虑少了很多”“武汉加油，一定能挺过去 的”……
1月24日是除夕。早起打开手机，弹出“湖北省多处封锁”“武汉市25日凌晨起封闭过江隧道”的消息，周子豪说，大家都以为封锁后是解封，没想到却是更小范围的封锁，但和前一天相比，心情反倒平复了许多。
于是，他做了两件比较有过年仪式感的事情：贴对联和年夜饭。他觉得，今年的对联一定要好好选，在一众对联里，他一眼就相中了“长康福旺千秋盛，城吉家兴万事昌”这副，短短14个字，每个字眼都紧扣当下祈愿。
他没让父亲回来，各自隔离，家里只有周子豪和母亲两个人，所以年夜饭简简单单做了5个菜。其中，藕圆子是武汉特色菜，莲藕搽成蓉，加肉馅和少许水、生粉、酱油、盐和味精调匀，用手挤成丸子状，油锅烧至六成热时，丸子挂糊炸至金黄即可上碟。
选择这道菜，是周子豪和母亲之间不用明说的默契。在湖北，他们习惯把“丸子”叫为“圆子”，也是年宴上必有的一道菜，象征“团团圆圆”。
值得一提的是，饭桌上的酒是周子豪从宁波带去的杨梅烧酒，他还打趣道：“回武汉前，我就准备了很多宁波特产带过来，打算送给亲戚，现在这些东西都只能囤在家里，送不出去了。”
宁波晚报记者 王心怡
后记
1月25日，武汉市疫情防控指挥部第9号通告中显示，“1月26日0时起，除经许可的保供运输车、免费交通车、公务用车外，中心城区区域实行机动车禁行管 理”，其中并没有对普通市民应急就医车辆有所规定，但很快，解决方案就出来了——据媒体报道，武汉每个社区会配备3到5辆车辆，主要为医护人员提供通勤服 务，接送发热病人到医院就诊。
今年的年味不太一样，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很多人戴起了口罩，推掉了年夜饭，把打包好的行李箱又重新打开。
记者在微信上问一个武汉朋友境况如何，他什么也没多说，只发来四个字：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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