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宁波网记者 顾嘉懿
12月9日，浙江小百花越剧团传统戏《白兔记》在宁波逸夫剧院演出。全场近千个座位在临近演出前一个半月全部售罄，原因无他，只因节目单中有一个名字：陈丽君。当晚她甚至并不是主演，只出演剧中“三号人物”咬脐郎。
陈丽君饰演的“咬脐郎”展示腿功。通讯员 王强/摄
近几个月，陈丽君因越剧《新龙门客栈》爆火，越剧界迎来“泼天的富贵”。由“君霄cp”（陈丽君、李云霄）领衔的场次一票难求不说，凡有“老公姐”陈丽君参与的各地越剧演出，几乎全都是售罄状态。
传统戏曲在票务市场很少有这样的战绩。据宁波逸夫剧院负责人回忆，十几年来，除了少数几场越剧名角集体参与的纪念性演出，以戏曲为主营业务的逸夫剧院极少见到这样的场面。台前幕后大批戏迷前呼后拥、“围追堵截”的场景，不禁让人回忆起二十世纪越剧鼎盛风光时所受到的待遇。
谢幕时台下场面。通讯员 王强/摄
为了保证演员安全，宁波逸夫剧院当晚全员加班，灯火通明，甚至专门请来一队安保协助维持剧场秩序。让越剧再一次站上流量巅峰的密码，是什么？
戏曲票房迎来“泼天富贵”
流量的攀升呈现一条鲜明的曲线。
以宁波逸夫剧院《白兔记》为例，12月9日的演出在三个月前开票。开票时情况平平，未见异状。
这一点从剧场定价中也可以看出——最低50元，最高280元，正是一场普通越剧演出的正常价位。
《白兔记》票价非常“正常”。
两个月前，票房突然“动”了起来，而那时，正是陈丽君凭《新龙门客栈》中“玉面郎君”贾廷角色在抖音、小红书出圈，一日日俘获芳心之时。再后来，观众开始蜂拥而入，庞大的粉丝基础形成超强购买力，他们检索凡有陈丽君出现的各地演出，像追星、追演唱会一样，把票版一张一张买空。
对剧院来说，这样的“富贵”显然也未曾料到。“很多同行都来问我，你们是怎么请到陈丽君的？”宁波逸夫剧院负责人戏言，“早知道就把定价再拉高一点了。”
一般情况下，宁波逸夫剧院的戏曲演出青年观众与老年观众比是2:8，而当晚直接掉了个头，变成8:2。大量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观众走进“古老”的逸夫，成为剧场的生力军。
身处剧场，记者最直观的感受是，逸夫的秩序变好了。以年轻人为主的剧场显然更懂得遵守观剧礼仪，戏曲剧场常见的嗑瓜子、掰橘子的场面完全消失，更多观众用一种新鲜的、好奇的、投入的眼光去看《白兔记》这样一场极为“传统”的剧目，为李三娘所受的屈辱和真情感动，为陈丽君所饰演的“咬脐郎”的纯善鼓掌。
“李三娘”郑晓的长水袖。通讯员 王强/摄
他们将掌声不加吝啬地献给李三娘水袖与清板唱段，献给“咬脐郎”的翎子功和腿功，也献给“后妈”岳氏夫人的宽厚与仁爱。传统戏曲蕴藏的真善美，对人性的调侃和剖析，一次次在剧场引发观众的共鸣与共情。
“这真是一出好戏”，观众在散场时分感叹。因陈丽君而来，却不止于陈丽君，这或许正是剧场和剧团最喜欢看到的场面。
散场后在演员通道等待的观众。
“颜值”效应垂直入坑
今年5月20日，记者曾在杭州蝴蝶剧场看过由李云霄、陈丽君主演的《新龙门客栈》。
这是一个非常规的越剧剧场，为蝴蝶剧场的“黑匣子”量身打造。所有舞美布景均为定制，及至剧情推进、演员穿着、各种互动的设置、越剧念白开场提示音等等，所有的细节都在提醒观众，这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越剧。
《新龙门客栈》的出品方之一叫“一台好戏”，他们是上海亚洲大厦“星空间”爆款环境式音乐剧《阿波罗尼亚》的制作方。该小剧场驻场音乐剧在上海推出三年多，至今维持一票难求的票房盛况，乃国内驻演音乐剧中当之无愧的“顶流”。
而蝴蝶剧场的“灵魂人物”茅威涛也正是看中这一点，将其团队邀请进蝴蝶剧场，为传统戏曲的驻场演出“加持”，最终有了这样一部同样以环境式驻演为模式，将音乐剧的白口与唱段改换成越剧的《新龙门客栈》。
《新龙门客栈》谢幕时的陈丽君（右）。记者 顾嘉懿/摄
《新龙门客栈》的节奏极快，情节的推进、悬念的设置，更接近于电影和音乐剧。观众进场，会很自然地被情节吸引，再加上戏曲有音乐剧所没有的“绝活”，戏曲演员的“武功”、身段，他们的演唱、白口，带给青年观众极大的新鲜感。与音乐剧相似，又不同于音乐剧，甚至超出音乐剧带来的观赏体验，进而“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是《新龙门客栈》的引流途径之一。
当然，“颜值”的力量不可小觑。陈丽君在《新龙门客栈》中饰演的贾廷，是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本身就给演员提供较大的发挥空间。很难否认，在《新龙门客栈》的多组搭档配置中，李云霄、陈丽君这一组在“青春感”上，确实拥有优势，“君霄cp”的出圈偶然中也有必然。
“女小生”陈丽君的“颜值”是很多人入坑的原因。记者 顾嘉懿/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女小生
观众是简单的。“戏好看”“人好看”，便是最直接的流量密码。
工作与学习之余，艺术本身是一种“锦上添花”。光从哪里来，人往哪里去。流量为王的时代，博流量容易，留“留量”难。
某种程度上说，《新龙门客栈》的成功是幕后推手茅威涛长期坚持拥抱年轻人之后的结果。约在10年前，李云霄、陈丽君这批“小百花”从戏校毕业，茅威涛为他们选择的毕业大戏是当时正红的《步步惊心》。李云霄演“若曦”，陈丽君演“四爷”，这台演出也曾于2014年11月走进过宁波逸夫剧院。
2014年11月13日“君霄cp”的《步步惊心》。记者 顾嘉懿/摄
当时，新一代的“小百花”初出茅庐，新媒体传播没像现在这样火爆，越剧《步步惊心》取得的影响力是有限的。蝴蝶剧场落成后，茅威涛也曾试图推出驻场演出《三笑》，但2020年后便不了了之。但一贯高举“创新”大旗的浙江小百花没有放弃，直到迎来《新龙门客栈》，等到李云霄、陈丽君这对着力培养的演员能够用一个较为成熟的状态面对、迎接观众。
迎来流量后，最怕后继乏力。好在陈丽君身上有戏、有角色、有演出，不仅有新编戏，也有传统戏，以及传统复排剧目。《新龙门客栈》背后，有《陈三两》、有《何文秀》、有《汉文皇后》、有《五女拜寿》……由她主演的越剧电影《汉文皇后》将于12月18日登陆大银幕，12月17日“君霄cp”主演的《陈三两》一分钟售罄。当观众像杜丽娘一样推开后花园的门，会看到里面春光如许，应接不暇。而这恰恰也是传统戏曲的魅力所在。
当然，从观看者变成欣赏者依然需要一个过程。传统戏曲“门道”诸多，领略其中精华需要引路人。“陈丽君”背后，呼唤更多无论是来自剧团还是社会上的“自来水”，承担其中传播、解读、“解铃”的功能。
从白先勇携昆曲《牡丹亭》进校园，到曾小敏粤剧电影《白蛇传·情》风靡，戏曲一次次向年轻观众抛去橄榄枝。传统文化的传承弘扬，在当下可以说正逢其时，能否把握这样的“窗口”，则要看“风从哪边吹”以及“修行在个人”了。
据了解，宁波逸夫剧院有意争取明年5月将李云霄、陈丽君主演的新版《梁祝》邀请到宁波。届时，“流量”又会呈现什么样的场面？不禁令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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