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
抹不去的血泪记忆
退休9年了,当做了半辈子血站医生的章玉琪看到关于血液有偿或无偿之争报道,20年前的情景就会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在某个“血头”的召唤和组织下从全省各地赶来,争先恐后地伸出胳膊。
20多年过去了,胳膊后的每张脸都面目模糊,只有胳膊上的针眼,那些个小小的,仿佛轻轻一按就可以挤出血来的针眼,章玉琪至今还记忆犹新。
章玉琪记得,上个世纪80年代末血站成立前,当时临床用血100%来自卖血者,每100毫升血液是10元左右,400毫升就是40多元,而他一个医生一个月的薪水,也就是五六十元。
卖血者的目的当然只有一个,就是钱。那些30岁至50岁的壮年男女,大多来自义乌、金华、天台一带,也有部分奉化人和极少数老三区的人。就像余华著名小说《许三观卖血记》里写的一样,每个地方专门有一个“血头”组织,他们被“血头”用车拉来,赶到血站的时候,往往差不多中午了,坐在楼梯口吃着干粮聊着天,等到下午上班的时候一跃而起。
章玉琪负责给他们挨个儿检查,很多都是熟面孔,手臂伸出来,针眼是“新”的。
“不成不成,才抽过吧,哪能再献呢?”
当时负责抽血的陈伟岳隐约还记得那些面孔,40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像50多岁,笑起来颧骨更突出,眼睛深深陷下去:“哪能呢,抽过很久了,医生你抽吧,没事。”
“不行,你看你瘦的,身体吃不消的。”
她就突然跪下了,眼泪就出来了,理由他们听过无数遍:“我们家真的困难呀,有病人要用钱呀,医生你有点同情心呀!”
他们在章玉琪的记忆中,“血头”大多也都是农民,义乌的“血头”姓宋,是个20多岁的小伙,脑子很活;台州的“血头”是个四五十岁的农民,看上去老实巴交,其实门儿精;金华的“血头”是血站血源科一名工作人员的亲戚……总之每个人都是有点来头的。
当时,95%以上的血源来自外地,血液的抽取和保存,现在看来不可思议。
陈伟岳的记忆里,几乎每个职业卖血者到来之前,都会足足灌下几大碗糖水。他们随身带的水壶容积超过大的可乐瓶,喝下去毫不含糊,轮到献血的时候,大多憋尿已经憋到牙根酸。
“喝水主要为了稀释血液,糖水比普通白开水好吸收得多。所以那时的血液质量比现在差多了。”
血抽出来,不用任何处理,也没有艾滋乙肝之类的检测,直接送进医院。“还热乎着呢。”
又过了几年,各地血液需求量多了,外地的“血头”们不大来了,章玉琪他们只能自己出去采血。公交车坐到宁海住一夜,第二天赶到台州境内抽血然后再坐车回来。
按现在的标准,血液必须冷藏保存,但那个时候,没有冷链,没有专车,血装在玻璃瓶里,瓶放在纸箱里。明晃晃的太阳晒下来,章玉琪和同事们抱着纸箱满头大汗地去赶车,两三个小时后,“热血”出现在医院里。
即便如此,无法保证的血液质量和每年不到5%的血液自供率,使宁波的医疗临床用血面临无血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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