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涛:赋予石头新鲜的生命

雕塑《梁山伯与祝英台》

《文臣武将》复制品

宁波大剧院广场，姚江畔，有一座青铜雕像《大卫》。

这是2006年，意大利佛罗伦萨市政厅赠送给宁波的友好礼物。

一年后，宁波市政府将一对东钱湖南宋石刻《文臣武将》的复制作品回赠给佛罗伦萨。

而为这一对石刻耗尽心力的人，就是64岁的宁波雕塑专业工作者徐小涛。

每一个凿印，每一个细节，都是他的心血凝结。

徐小涛的工作室在梁祝文化园里。采访他的时候，他正忙于杭甬高速新出入口的大型雕塑《马踏飞燕》。

他带着我走遍梁祝文化园的每个角落，那里有8座石桥的桥栏浮雕，就出自他的团队。

他摩挲着石桥上的《蝶恋》浮雕说：“我想要赋予石头新鲜的生命。”

记者 陈也喆

人物名片

徐小涛 祖籍鄞县，１９５１年出生于上海。现为宁波海曙东方雕塑艺术有限公司总经理、艺术总监。２０１２年被市政府授予“宁波市工艺美术大师”称号，中国工艺美术学会雕塑专业委员会会员，宁波工艺美术行业协会理事。参与了宁波梁祝文化园中８座桥梁的设计、制作与安装工程。

1 少年时代的文化启蒙

祖籍宁波的徐小涛，从小生长在上海杨浦区，中学时代，他家搬到了提篮桥。

那里曾有一座建于清代嘉庆年间的桥，桥旁有家专门经营提篮、淘箩的竹器店，提篮桥由此得名。

提篮桥一带，有成片的石库门，建筑石材用的就是宁波的梅园石。

每到周末，少年徐小涛常常花３分钱，从提篮桥乘８路有轨电车，叮叮铛铛地坐到外白渡桥下车，然后沿着外滩，一路走到南京路。

他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南京东路的朵云轩。

朵云轩是一家笺扇商号，张爱玲在名作《金锁记》开篇，就把记忆中的月亮比作“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

那里的苏杭雅扇、诗笺信纸、文房四宝令徐小涛流连忘返。

福州路上的旧书店里，有一本本有趣的旧画报，他买回家后看完，就用来包书皮。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弄堂口，有个邻居是摆小书摊的，徐小涛常去那里看一分钱一本的连环画，也就是小人书。

去得多了，渐渐熟稔起来。邻居见他小小年纪，看书劲头很足，每次有新书，他总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相比起引人入胜的故事，徐小涛更喜欢小人书里的画。光看不够，他就在纸上临摹。

这样还不过瘾，他把画下来的人物，用小刀刻下来。小刀是自制的，用断的钢锯条打磨而成。刻完纸人，再用剪刀修边，就这样无师自通地完成了一张张栩栩如生的剪纸画。

2 知青生涯带给他创作源泉

“文革”开始了，班上几个喜欢写写画画的同学都加入了学校的革委会政宣组，徐小涛也是其中一个。

他常到同济大学找别人印出来的毛主席像，回去后贴在纤维板上，再用木刻刀雕刻，刻完以后就成了拓版，可以反复印制，从单色到套色。

这是他最早的雕刻启蒙。

中学毕业后，国家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徐小涛面临的选择是黑龙江农场、云南林场，或是回乡插队落户。最终，他选择了宁波。

１９６９年２月２１日，徐小涛第一次坐轮船，告别黄浦江，踏上回乡之路。

那一年，他１９岁。

到了宁波，上了岸，从江北到了“东方红大街”，就是现在的中山东路。

再到濠河头，坐乌篷船，橹声欸乃中，徐小涛眼里满是江南农村的初春景象：蓝天白云的辉映下，两边的田野开满油菜花，崎岖不平的河塘边是三三两两的纤夫。

鄞县石碶塘西村就是徐小涛的老家。在这里，他一待就是８年。

他干过农活，管过仓库，开过柴油机船，当过赤脚医生；睡觉的地方，旁边就是老坟，蚊虫叮咬不说，有一次差点把蛇当成草绳去挂蚊帐……

八年的知青生涯，虽然艰辛，也给他无穷的生活积淀与创作源泉。

3 做雕塑就像“吃带泥的萝卜”

在宁波工作后，徐小涛没有离开过设计与绘画，但真正接触雕塑，却是２０００年后的事了。

那一年，徐小涛接到一项任务：开发制作中国优秀旅游城市奖杯。

奖杯的造型，是中国旅游标志马踏飞燕。后来，徐小涛把它放大做成了雕塑。

从此，徐小涛真正步入雕塑行业。在实践中，逐步对雕塑的造型、材料、质感、结构、色调等方面有了感性的认识。

他做得如鱼得水，仿佛觉得，过去的一切，都是在为雕塑作铺垫。

徐小涛深知，雕塑既专业又综合，单枪匹马做雕塑的很少，需要一个团队，协同合作。

２００３年，他组建了一个公司，取名为“东方雕塑艺术有限公司”。东方，是他年少岁月的印痕。

３０年前，他就是从东方红大街，一步步走到今天。

公司创建之初，一切都十分艰难，但徐小涛在知青岁月吃过带泥的萝卜，他觉得，做雕塑也像吃带泥萝卜一样，吃一截，擦一截，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做，总能做好。

主要雕塑作品：

●宁波消博会十周年纪念雕塑《拨浪鼓》

●东钱湖南宋石刻《文臣武将》复制作品，作为国礼回赠给意大利佛罗伦萨和德国海德堡广场

●雕塑《梁山伯与祝英台》，作为国礼回赠意大利维罗纳市

●铸铜雕塑《饮马千里》，纪念宁波市和日本长冈京市缔结友好城市３０周年。

●镇海“威远石狮”复制作品，纪念宁波市和英国诺丁汉缔结友好城市１０周年。

4 “文臣武将”和“梁祝”远赴意大利

２００６年１０月，意大利佛罗伦萨将世界三大艺术精品之一《大卫》青铜雕像的复制作品赠送给宁波，最终坐落在姚江畔的宁波大剧院广场。

很快，徐小涛受到宁波市政府的委托，复制一对东钱湖南宋石刻《文臣武将》。

宁波有很多雕塑艺人，重担为什么偏偏落在徐小涛肩上？

徐小涛如今回想起来，也许是他那句“雕塑要经得起世人的评判，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的承诺，打动了所有人。

雕塑高达３．６米，用整块梅园石雕琢，从取材开始，就遇到重重困难。

因为石材太大，只能用人工爆破的方式采石。每块石材重约２０吨，从山上往山下运，就有很大的风险。

制作雕刻的过程，从小样，到粗坯打造，局部处理，都是精细活。

行话讲，泥塑是做加法，不行可以重新塑；而雕刻是做减法，凿坏一块，就无法补回。所以每一刀都必须稳而准，绝不能马虎。一刀偏了，就前功尽弃。

为此，他还请教了宁波市两位民俗专家杨古城和周静书，请他们在艺术上把关指导。

两个月夜以继日的努力后，一对精致的文臣武将石刻屹立在东钱湖南宋石刻公园的广场上。

２００７年６月２８日，作为宁波的回赠礼品，《文臣武将》启程远赴意大利。

如今，这对东方文化的使者，已在佛罗伦萨的弗戈别墅永久落户。

２００６年年底，世界著名的爱情圣地意大利维罗纳市赠送给宁波一尊朱丽叶铸铜雕像复制作品。

宁波是梁祝的故乡，而梁祝是“东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因此，宁波市政府决定将梁祝雕像，以汉白玉石材雕琢后，赠送给维罗纳市。

这个光荣的使命又落到徐小涛身上。

然而，这项任务比想象中更艰巨。

以整块汉白玉雕琢梁祝，这在宁波前所未有。

首先，汉白玉脆弱易碎，雕到内部可能出现石筋裂缝，而梁祝展翅的轻薄羽翼，需要镂空打磨，就算雕琢成型，运输、安装、长期户外展示时，汉白玉能承受得住吗？

天然的汉白玉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它并非洁白无瑕，总有些斑斑点点。如果这些斑点出现在脸部，就会使作品逊色。

为此，那段时间，徐小涛颇费了一番心思。他的心随着凿子走，凿子贴着汉白玉走，等到大坯初显的时候，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缓了缓。

为了贴合汉白玉的特性，徐小涛在原有的造型上作了些许调整。修改了服饰纹样，还在雕塑底部增加了悠然升腾的祥云，使梁山伯与祝英台相依相拥，飘逸洒脱，更添一分灵气。

成型后的《梁山伯与祝英台》雕塑主体高１．８米，宽２．６米，厚１．８米，石雕主体与基座总重量约７．６吨。

２００８年９月２４日，这座来自东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亮相维罗纳市的朱丽叶纪念馆广场。

如今，徐小涛整天沉浸在石头中，琢磨怎样把石头尽可能地做活。但是他说，“雕塑，就是残缺的艺术，十全十美并不存在。”

他手头上即将完成的一个作品是杭甬高速新出入口的大型铜塑《马踏飞燕》。

未来几年，徐小涛最想做的，是知青题材的大型雕塑，以此缅怀他们那一代人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