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最不想接来自单位的电话，因为常常是突发的坏消息。

　　昨晚的坏消息是，连环画大师贺友直老先生走了。

　　去年11月，94岁的贺友直老先生回宁波参加读书周活动，在市图书馆的“天一讲堂”用一口石骨铁硬的北仑话和读者拉家常，逗得现场的观众哈哈大笑，贺老精神奕奕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

　　2013年4月8日，根据贺友直同名作品创作的系列灰雕《新碶老街风情录》出现在北仑街头

　　他视连环画为终身职业

　　昨天上午，宁波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孙周去拜访过贺老，“上午见面的时候，贺老精神不怎么好，师母说，前几天贺老还去医院配过中药调理，人没什么力气。”

　　孙周告诉记者，这次去上海拜访，是为了准备贺友直的画册和画展。“之前贺老已经捐赠过一批作品了，本来今天来取剩下的4张，贺老又另外给了6张新的作品。这批连环画作品，是贺老最近三年陆续完成的。”孙周说，上海有一本杂志叫做《海上宁波人》，贺老每一季都给他们画一张，画的都是宁波的民俗风情和贺老对老家北仑的回忆。

　　贺友直，1922年11月出生于上海，祖籍宁波北仑新碶西街。

　　很多人称他为大师，贺友直却说自己是个小学生。5岁时母亲去世，贺友直就跟着姑妈在北仑的乡下度过童年。1937年，日本入侵中国，随着父亲的失业，贺友直也离开了校园。他说，“小学文化程度的人，最后进了大学的门做教授，是教育部颁发的教授，这个成就怎么来的？”贺友直认为：“不管什么行当，泥水匠还是清洁工，都有窍门，你做这一行业就要研究这一行的关键问题。我脸皮厚，我说我没文化，但我画出来的连环画是文化。”

　　贺友直画老上海

　　1938年，为了逃避抓壮丁，时年16岁的贺友直孤身前往上海打工，在舅舅的小五金厂里没日没夜地干活，连温饱都难以保证。也正因如此，给了贺友直改变命运的动力。

　　贺友直曾说，起初画连环画只是为了吃饭。他创作的第一部连环画作品是1949年创作的《福贵》，没想到出版社顺利出版了。之后，《白光》、《山乡巨变》《朝阳沟》、《连升三级》、《十五贯》、《小二黑结婚》等作品先后问世，成为了国内著名的连环画大家。

　　当“泰斗”、“大师”等头衔接踵而至时，贺友直哈哈一笑说：“面对赞美，要明白自己到底是谁。我不是泰斗，就是一个画匠，千万别把我捧得太高。 ”

　　数十年来，贺友直一直笔耕不辍，陪伴着连环画从兴盛到没落。“连环画是我的终身职业，但是这口饭吃到头了，年纪到了。而且客观上没有出版社出连环画，我也画不动，实力极度衰退。”就在去年10月，贺老还在上海大学宝山校区与90后青年学子亲切对话。“贺友直画说老上海”系列作品展同时在上大美院开幕，54幅洋洋大观的《走街穿巷忆旧事》结合数字交互技术，扫一扫画面边上的二维码，通过手机便可以看到贺老的“自说自画”。

　　2015年4月，贺友直回北仑讲座(图片来自网络)

　　他把宁波老话挂在嘴边

　　尽管少小离家，有一句宁波老话，贺老一直挂在嘴边：“我们宁波人有句话叫‘卧宽不如心宽’，做人就要心宽。”

　　1985年，退休后的贺友直，住在上海的石库门老房子里，“一室四厅，31个平方，再有9平方工作室。所谓四厅，客来坐下是客厅，摆上碗筷是餐厅，搁上一块板是工作室，拉上帘子就是卧室。”他说，回家就感到温馨舒服，弄堂里熟悉的气味，“连叫人声都是悦耳的。人要感觉满足，满足就好，没有气恼。”

　　在去年11月的那次讲座中，贺老还很风趣地说：“我做个广告，北仑有我的艺术馆，假如大家要去参观，地址就在新大路到底，西河塘路3号，贺友直艺术馆。”他还问在场的贺友直艺术馆馆长，“宁波到艺术馆公交是几路？”同时还跟大家说明“星期一休息啊”，连说了三遍。“展厅挂的虽然不是原稿，但都是精仿，是我得奖作品。”

　　北仑的这个艺术馆，贺老一有空就会回来授课。据贺友直艺术馆的负责人介绍，“贺老是个非常有家乡情结的人，不仅他的作品题材多来自家乡生活，而且每年清明，贺老都会带着全家老少回到北仑扫墓，并且都会小住一段时日。”

　　他对家乡用情很深。早在2003年，贺友直就完成了作品《新碶老街风情录》，作品以水墨画的形式，描绘了新碶老街中原新碶头、凉亭、坝头、行号、油车、市日、谢年、唱新闻、马灯、行会等风土人情，共计10幅。

　　从2008年开始，贺老曾多次向北仑档案馆捐赠获奖奖牌和作品。2011年12月，贺老还将上海市政府颁发给他的艺术终身成就奖的10万元奖金全部捐助给了母校新碶小学的贫困学生，表达热爱家乡、关心家乡教育事业的深厚感情。

　　2015年4月，贺老回北仑讲座，94岁高龄的他，连续讲课1个半小时没喝一口水，深深地打动了现场的观众，他说，“我是土生土长的新碶头人，小时候生活在清水桥，和放牛娃打交道，所以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我也知道我最擅长画的就是这些充满乡土气的农村生活，我不可能去画那些知识分子的生活。我就是从这么多年来的连环画创作中找到了我自己。”

　　贺友直作品《新碶老街风情录》

　　新闻多一点

　　贺友直语录

　　●画画的时候，不要左顾右盼、道听途说。不要看到什么东西时兴了，听到什么东西好赚钱了，就跟着去画，那就没有了自己的风格。

　　●切不可把“时间就是金钱”作为画画的立足点，这句口号若用于生产上可能比较合适，但不宜用于艺术创作上。

　　●绘画艺术追求的不是钱，而是发现与区别。没有发现就无从创造，没有区别就不能独立。

　　●钱是好东西，也要，但这是画出来之后的事。

　　●艺术若能做到通俗的雅气，就令人永不生厌。

　　●画画要研究，一要研究传统，二要研究当今，三要研究你自己。三个研究中，最重要的是研究你自己。

　　●想象力是不能教的，通过实践，经常思考问题，总结经验，想象力是可以丰富和提高的。

　　●画如其人，你的画就是你追求的趣味，你追求的趣味就是你本身的趣味和格调的反映。

　　●艺术气质与一个人的修养有关，而修养又不仅仅是读书的问题，它与艺术品德、情操是连在一起的。

　　●年轻人一定要多读书，提高自己的修养，要往高里画、深里画，决定的不是你的技巧，而是你的修养。

　　记者时晓竹

编辑： 郭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