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样的事，对于长期进行自然探索的人，其实常会遇到。也就是说，当你特意去野外寻找某种动植物时，却无缘见到它，倒是在无意中得到了另外一种很有价值的发现——甚至是比原目标更有价值的发现。
说起来，有着“彩裳蜻蜓”美誉的斑丽翅蜻，就是这样偶然被我发现的。这是一种非常美丽的蜻蜓，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在宁波境内还是首次被记录到。
寻花途中偶遇稀奇蜻蜓
今年8月下旬，有个喜欢野花的朋友在微信群里说，东钱湖某个地方的岸边有成片正在开花的小荇菜。我一听，非常心动，决定抽空去看一看。对于荇菜，大家想必都不陌生，《诗经》第一首《关雎》就提到了荇菜：“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这种植物古今同名，较常见，如今在宁波的公园水域中也有种植，春末夏初的时候开金黄色的花。而开白色小花的小荇菜在宁波只有在个别地方有野生分布，相当珍稀。2014年夏末，我曾偶尔在东钱湖畔拍到过，但从此以后，却再也没见过。
8月29日，晴，很热。中午我来到东钱湖，沿着湖边一路往前找小荇菜。我很久没到这个地方了，这次过来，发现这里的湖畔植被非常丰茂，俨然是一块风景优美的淡水湿地。这样的地方，肯定有很多蜻蜓！由于我今年一直在寻找、拍摄本地蜻蜓，因此对适合蜻蜓生存的环境很敏感。果然，没走多远，就见到有不少蜻蜓在靠近路边的河沟中活动：好几只红蜻雄虫在水面上空来回巡飞，有时甚至会在空中发生打斗，而其雌虫则在点水产卵；狭腹灰蜻也不少，它们有时会驱赶停在草叶上的红蜻、黄翅蜻等蜻蜓；微小的翠胸黄蟌（cōng）安安静静地停在角落里；还有一对锥腹蜻正在交尾……
红蜻
狭腹灰蜻
不过，那些都是本地常见蜻蜓。忽然，有只蜻蜓轻巧地扑闪着翅膀在几米外掠过，它飞行的姿势很特别，与其说像蜻蜓，还不如说像蝴蝶在飞。我一下子被吸引住了，马上跟着它，要看个清楚。但见它的翅膀色彩斑斓，非常特别，绝对是我以前所没有见过的！“莫非是斑丽翅蜻？”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在昆虫分类学上，斑丽翅蜻属于蜻科丽翅蜻属。以前，在宁波有记录的丽翅蜻属的蜻蜓只有一种，那就是黑丽翅蜻——由于翅膀较宽大，黑丽翅蜻飞起来也很像蝴蝶。
斑丽翅蜻
过了好一会儿，它终于停在了岸边的一株小草上。我立即举起长焦镜头，对准它按下了高速连拍的快门。回放照片，马上确认这是一只雄性的斑丽翅蜻，顿时又惊又喜。它的翅膀以琥珀色（在阳光下看起来很像金色）打底，同时有很多醒目的黑褐色斑纹。这种蜻蜓有个好听的俗名，叫做“彩裳蜻蜓”。此前，我在蜻蜓图鉴上见过这种蜻蜓，印象深刻，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在东钱湖偶遇。唯一有点遗憾的是，眼前的这只斑丽翅蜻的翅膀有点破损，略损品相。后来，它基本上都在远处飞行或停歇，没有给我更多拍摄机会。于是，我又冒着酷暑往前走了约一公里，但没有找到小荇菜，热得受不了了，只好打道回府。
当晚在家里翻蜻蜓图鉴，书上说，斑丽翅蜻在国内分布于福建、广东、广西、海南、云南、台湾、香港。这里并没有提到浙江。另外，我在网上搜到别的昆虫爱好者写的文章，他们说斑丽翅蜻在深圳、香港等地很常见。显然，这种蜻蜓的分布地以华南、西南地区为主。
确认属于宁波蜻蜓家族新成员
那么，斑丽翅蜻此前在浙江到底有没有记录？我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中，向熟悉昆虫的人士请教。很快，省内的资深昆虫爱好者“框框”留言说：“好家伙，都跑到宁波去了！”他告诉我，斑丽翅蜻早先在浙江没有记录，后来“可能温州是有的，上两年台州出现了，没想到今年宁波有了。”我作为一个蜻蜓初级爱好者，居然在无意中拍到了属于宁波分布新记录种类的蜻蜓！着实喜出望外。
8月29日中午在湖边时，我就把拍到斑丽翅蜻的消息打电话告诉了朋友李超。次日上午，依然是晴热天气，李超也来到东钱湖寻找斑丽翅蜻。后来，他发微信给我，说看到了两只斑丽翅蜻。不过，它们一直在池塘上空飞，始终没有靠近岸边，因此李超只能远远地拍了一张。那天临近傍晚时分，我也忍不住来到了东钱湖，可惜连一只斑丽翅蜻都没找到。
随着冷空气的到来，8月31日天气转凉，时阴时雨。我和妻子一起到东钱湖，这次在出发的时候我就不指望能看到斑丽翅蜻，只是想趁天凉去那里好好走走看看。到了之后，果然不出所料，由于飘着小雨，湖边见不到几只蜻蜓，连常见的都很少。于是，我们一直沿湖往前走，大概走了1.5公里的时候，妻子忽然说：“看，左边水面上有一片白色小花，难道是小荇菜？”我转头一瞧，顿时一阵惊喜，连声回答：“是啊，是啊！”赶紧开始拍摄。不过，拍完把照片放大一看，心里更加高兴了，跟妻子说：“这不是小荇菜，而是金银莲花！我以前只见过照片，而没有拍到过！”荇菜、小荇菜与金银莲花，都是属于龙胆科荇菜属的植物；后两者在宁波野外都很罕见，它们的花长得很像，区别主要在于：金银莲花的花冠上有很多柔毛，呈细小的流苏状，因此看上去比小荇菜的花更显“毛茸茸”。这可真有趣：没有找到蜻蜓，却在无意中遇见了一直想拍到的野花！
9月1日，天气转好，当天上午我到四明山里走走，但没什么大的收获。中午，李超发微信问我：要不下午一起去东钱湖碰碰运气，找斑丽翅蜻？我欣然同意，于是立即下山，直奔东钱湖。结果，我比李超还早十分钟到达那片湖畔湿地。刚开始没有找到斑丽翅蜻，倒是见到一只碧伟蜓在河沟上空来回巡飞，它仗着自己个头大，见到别的蜻蜓就恶狠狠地冲过去驱赶。不久，我才在一旁的池塘上方发现了一只远远在飞的斑丽翅蜻。
这时，李超也到了。我们两人守在河沟与池塘的交界处，期待斑丽翅蜻能“赏脸”飞过来。但是，霸道的碧伟蜓一直“把守”着河沟的口子，弱小的斑丽翅蜻好几次试探着飞近，又马上吓得飞远了。不知何时，碧伟蜓飞走了，斑丽翅蜻终于飞到了河沟上方，最后直接停栖在我们眼前的植物上。顿时，快门声“啪啪”响个不停，我们都拍到了满意的照片。我注意到，这回拍到的斑丽翅蜻也是雄性，不过其翅膀非常完整，显然与第一次拍到的为不同个体。快到下午4点的时候，我们一起目送着这只斑丽翅蜻向一旁的山坡飞去，估计它是要到树林里过夜了。
最后，还有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原本分布在更南方的斑丽翅蜻，为何逐渐北上，来到了宁波？据我所知，这不是个别现象，因为不少鸟类、蝴蝶也有明显的“北扩”动向。不知道，这是不是跟近些年的气候变化有关？
记者 张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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