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师为孩子提供辅导和帮助。
(受访者供图)
▲检察官和警察联合训诫小田及其父母。
▲王英检察官当面向孩子送上鼓励的话语。
记者黄合通讯员陈璐萍蒋杰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在少年儿童欢庆美好节日的时候，我们想要关注的话题似乎有些沉重——在隐秘的角落，一群失足少年因为误入歧途而深陷人生的低谷。
如何通过家庭教育的方式，帮助这些少年重拾信心、重见彩虹？在海曙，正在探索的涉案未成年人家庭教育指导模式或可给我们一些启发。
“隐形”监护缺失
近八成案件存在监护人教育不当问题
今年2月23日，市公安局海曙分局将一起未成年人涉案的案件移送海曙区检察院审查起诉。被告人是2005年出生的小桃和2006年出生的小果，她们在某酒店公寓内盗走一部价值8000多元的手机后，又进行了销赃。
正值花样青春的少女，为什么会误入歧途？
据了解，小果的老家在江西，父亲家暴，父母离异，由奶奶抚养长大。初二时，小果与老师争吵，被老师打骂而退学，来到宁波投奔已再婚的母亲。母亲让她学一门技术，她觉得辛苦，之后离家出走。
小桃是本地人，父母曾经离异，后又复婚，爷爷奶奶对其非常溺爱。去年暑假，小桃的父亲在管教她的过程中存在打骂行为，致其离家出走，从此夜不归宿。
“父母关系不和、离异、打骂、溺爱、离家出走……这些词语，往往是这些‘失足少年’经历中相似的标签。不少父母没有处理好家庭关系，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又习惯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反而容易让孩子走向极端。”海曙区检察院检察官王英说。
一头短发、个性直爽的她，此前已从事未成年人精准帮教工作10多年。“这些年，未成年人保护和预防未成年人犯罪工作持续加强、成效明显，未成年人犯罪总体数量有所下降，但犯罪低龄化等问题不容忽视。”
在王英看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自带“叛逆”性格，因此，原本亲子关系中固有的短板，往往以更加激烈的方式爆发出来。
“看似屡教不改的‘失足少年’背后，不良的家庭环境、不当的监护方式，才是未成年人走上违法犯罪道路或受到不法侵害的深层次原因。”王英说。比如，近一半的涉案未成年人未与父母共同生活、脱离家庭监护，近80%的案件存在父母或其他监护人放任、打骂体罚等家庭教育方式不当问题。
去年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正式实施，也让家庭教育由“家事”上升为“国事”，各地积极推进家庭教育指导工作规范化、专业化、社会化。
随即，海曙区委政法委牵头出台了《关于共同构建海曙区涉案未成年人家庭教育指导中心的意见》，明确派出所要第一时间将符合《意见》规定的涉案未成年人情况通知家庭教育指导中心，由中心指派家庭教育指导师和专业社工、心理咨询师、大学生志愿者等全程进行家庭教育指导帮教工作。
“我们希望通过家庭教育指导中心的介入，给父母一个纠正自我问题、修缮家庭教育的机会，唤起家长对家庭教育问题的重视，进而引导、规范家长的教育方式，督促其正确履行家庭监护职责。”海曙区检察院相关负责人说。
“重塑”亲子关系
接受教育的对象除了孩子还有父母
染了漂亮的头发，打了唇钉，看上去很“潮”——这是青少年司法社工小徐对小田的第一印象。今年2月，小田因为盗窃罪被抓，面谈之后，徐社工发现其家庭教育存在很大的问题，亟须专业人员介入。
“父母离婚又复婚，强支配型人格的父亲使小田产生不安、恐惧等情绪，对于家庭严重缺乏安全感，继而将情感寄托到社会上，多次离家出走、失联，在对待男女关系时出现了错误认知。”徐社工说。
2月中旬，南门检察室对小田开展训诫，同时联系了其父母。父女之间一开始依旧存在极强的抵触情绪。之后，社工与小田父母保持频繁的联系，同时开展家庭亲职教育。一方面共情理解小田父亲的付出，稳定其情绪；另一方面循序渐进地引导小田父亲，让小田更多地感受来自家人的关心和理解。
如今，小田已经重新回归家庭生活，在家附近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父女矛盾也缓和了。
目前，海曙区正在探索联动公检法司和相关单位，打造刑事诉讼全流程的涉案未成年人家庭教育指导工作体系。其中，根据未成年人违法犯罪行为和家庭教育存在问题的严重程度，由办案人员和不同的专业团队探索分级分层的家庭教育指导工作评估和干预。
第一层级干预：办案人员+志愿者团队。主要针对被公安机关做出行政处罚、检察机关做出不捕不诉决定的案件中，家庭教育存在问题较轻微的案件。由办案人员对相关家庭进行训诫，让家长参加相关的家长课堂、未成年人参加相关的法治课或者团体辅导。随后由律师妈妈对接家长、宁波大学生志愿者对接未成年人，在中心的指导下开展1～3个月的家庭教育指导和未成年人矫治工作。
第二层级干预：办案人员+司法社工。主要针对检察机关做出附条件不起诉、起诉后判处缓刑或者实刑的案件中，父母存在严重的监护意识不强、教育能力严重缺乏、亲子关系差的家庭，由办案人员+司法社工组成团队，对相关家庭开展3～6个月的家庭教育指导干预工作。
第三层级干预：办案人员+司法社工+心理咨询师。对于存在严重家暴给未成年人造成严重心理创伤等家庭，分别为每个家庭制定为期6～12个月的《涉案未成年人家庭教育指导计划》，由心理咨询师、司法社工等专业人员进行干预。办案人员在每个月月底召开联席工作会议，与参与各方一起训诫父母和未成年人，评估家庭教育指导工作成效。
“没有一个孩子不希望得到父母的爱，也没有一对父母不关心自己的孩子。我们希望架起双方沟通的桥梁，让父母学着成为合格的父母，让孩子逐渐稳定情绪，体谅父母的艰辛，重新恢复家庭往日的温馨。”徐社工说。
给孩子更多的成长机会
一年间为43件个案50人提供帮助
“王检察官，我真的太开心了，小甲居然给我送母亲节礼物了，还是一份奖状。他在第一次中考模拟考试中表现优秀，被评为‘精神小伙’，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礼物……”
今年母亲节前夕，王英收到了来自个案帮扶人、小甲妈妈的短信。而就在一个月前，15岁的小甲还因为多次涉嫌盗窃的违法行为出入城区各大派出所，让派出所的同志连连摇头。
在检察官、司法社工、家庭教育指导师的共同努力下，小甲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自父母离婚后，他就非常心疼自己的妈妈。这几年因为疫情，感觉妈妈的收入受到很大影响，想着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小甲想“赚钱”帮妈妈减轻负担。
了解情况后，司法社工和家庭教育指导师分别对小甲和他的妈妈进行了精准帮教，心理咨询师也参与进行了亲子关系修复和亲子交流模式矫正。
真正认识到错误后的小甲，也对妈妈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目前，他正在妈妈的鼓励下抓紧时间复习，迎接即将到来的中考。
王英告诉记者，对于小甲这样的未成年人来说，一旦类似的行为得不到纠正，16周岁以后就会面临行政拘留的实际执行，再严重一些将构成犯罪，如果违法犯罪行为延续到18周岁以后，就会留下案底伴随其一生。
“提前介入、帮助他们重塑亲子关系，可以让他们更早地摆脱致罪因素，改变违法犯罪行为，从而回归正常生活。而且我们始终相信，涉案的孩子和父母之间是彼此相爱、关心对方的。”王英说。截至目前，海曙区家庭教育指导中心共办理涉案未成年人个案43件50人，有一些像小甲这样的失足少年最终把握住了机会，重新走上了人生的正道。
与此同时，王英也坦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未成年人违法犯罪行为的背后原因很复杂，受原生家庭的影响，父母在养育子女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复制上一辈教育他们的方法，而这些教育理念、教育方式的改变，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
对此，海曙区正计划出台《海曙区涉案未成年人家庭教育指导工作指引》和评估、干预工作流程体系，同时进一步联动妇联、民政、教育等多部门，将家庭教育指导拓展延伸到更前端，强化诉源治理，提升家庭教养能力和监护能力。
“家庭教育指导作为一项系统性工程，是家庭、学校、社会协同育人机制的组成部分，需要大量的志愿者团队和相关社区单位的支持，在此也呼吁社会各方力量的共同参与。”海曙区检察院相关工作人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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