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晚,日本上氏拍卖(Jo's Auction)2024春拍之“百年藏珍——关东某藏家旧藏专场”在大阪举行,一件被标注为“北宋黄庭坚(款)”的草书《释典卷》引发藏家激烈竞投。经过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拉锯战,最终以50亿日元落槌,含佣金以59.9亿日元(约合2.88亿元人民币)成交,刷新了日本国内艺术品拍卖价格的纪录。而这幅书法在拍卖前的估价仅为50万-100万日元。据悉,买主为一马姓中国富豪。
黄庭坚（款）草书《释典卷》（局部）。
一件拍品既然注明为“款”,按照业内的说法,即表示卖方亦认为该作真伪存疑。为什么会拍出如此高昂的价格?作品中的100多枚鉴藏印、众多名家的题跋,有迹可循的递藏经历、有据可考的历代注录,无疑极大地佐证了它的“可靠”,才使得买家敢下此血本。
900多年来,草书《释典卷》经过多人收藏。晚清时,落入山西洪洞董氏手中。1923年,卸任民国大总统不久的徐世昌以6000元大洋购得此卷。
据《续修天津徐氏家谱》载,徐世昌的先祖于明末由鄞县绕湖桥(今海曙区古林镇陈横楼村)迁至京师。所以徐世昌的祖籍,是宁波鄞县。
黄庭坚书法历来备受瞩目
这件草书《释典卷》,绢本,内容为《楞严经》。经文1000余字,纵50厘米,本幅长1046厘米,加上题跋和引首共1416厘米,卷中遒劲有力、气势开张、翩翩欲飞又意气虚和的书法,极具潇洒奇逸之姿。大收藏家项元汴更称之为“山谷唯一绢本真迹巨卷”。卷末署款“(宋哲宗)元祐九年(1094)四月戊申,书赠高城蒋叔震,山谷道人”,可知该作品距今已有930年。按照业内“纸寿千年,绢寿八百”的说法,它能存留至今,且品相完善,实属不易。
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涪翁,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人。北宋诗人、散文家、书画家,与苏轼、米芾、蔡襄并称“宋代四大书家”,与秦观、晁补之、张耒并称“苏门四学士”,是“江西诗派”的开创者,曾吟出“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这样的佳句。《宋史·文苑传》称“庭坚学问文章,天成性得”,他的书法,历代更是不吝赞美之辞。同时代的陈师道谓其“善行草书,楷法亦自成一家”。其行书,“下笔着意变化,收笔处回锋藏颖,如阵云之遇风,往而却回也”,纵伸横逸,如荡桨、如撑舟,气宇轩昂,给人以沉着痛快的感觉;其草书,赵孟頫评价“得张长史(张旭)圆劲飞动之意......如高人雅士,望之令人敬叹”。
正因如此,黄庭坚的书法历来备受追捧。2010年6月北京保利春拍,他的行书《砥柱铭》(本幅长824厘米,纵32厘米,全文600多字)以3.9亿元的天价落槌,加佣金合计4.368亿元成交,刷新了当时中国艺术品成交价格的纪录。
虽然黄庭坚精通诸体书法,但他本人最引以为傲的是草书,认为已“窥笔法之妙”。所以,《释典卷》自完成后,930年来收获了无数点赞。这件草书的卷后,有虞集、宋濂、徐霖、祝允明、谢承举、沈周、翁孙斌等明清诸家的题跋;卷中的鉴藏印更是累累,有完颜璟(金章宗,擅瘦金体)、贾似道、赵孟頫、项元汴、梁清标、德林、徐世昌等,其中项元汴的印鉴更是多达90余枚;至于著录,郁逢庆、祝允明、汪珂玉、卞永誉、倪涛、孙岳颁、王云五、丁福保、安岐、吴其贞、徐世昌等,均有撰文或出书记载。
《释典卷》品相完好。
天津徐氏源自宁波鄞县
徐世昌(1855-1939),字卜五,号菊人、弢斋、东海、涛斋,晚号水竹村(邨)人、石门山人、东海居士。出生于河南卫辉府(今新乡卫辉市)。早年中举人、进士,为袁世凯的谋士兼盟友;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任军机大臣。民国五年(1916)3月袁世凯被迫取消帝制后,徐世昌任国务卿。民国七年(1918)10月任大总统,在位4年后辞职,退隐天津租界,以书画自娱。
徐世昌国学功底深厚,而且研习书法。工山水,颇清秀;书宗苏轼,略变其体;能诗,著有《归云楼题画诗集》等。鲜为人知的是,这位后人口中的“文治总统”,虽然没有在宁波留下什么鲜明的印记,但他祖籍宁波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据《续修天津徐氏家谱》载,徐氏先祖徐钟麟,“于明季(崇祯年间)由浙江鄞县之绕湖桥迁居于京师(大兴)”。清康熙末年,其三世孙徐学渊入赘天津张氏,自此落籍天津。徐学渊生有六子:金楷、柄武、国松、汝槐、廷枫、龄椿,其中老四徐汝槐的曾孙为徐廉锷,徐世昌为徐廉锷的曾孙。
2017年3月20日,《天津日报》刊发《走出大总统的徐氏家族》一文,称徐氏家族作为著名的书香世家,文士辈出,著述繁多,还致力于书籍之刻印,同时热心公益事业,为天津文化教育和社会繁荣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民国徐世昌曾是收藏者
那么,这件黄庭坚(款)草书《释典卷》是如何落入徐世昌之手的呢?
晚清咸丰同治年间,这幅墨宝递藏至山西洪洞董氏手中。1923年,董氏后人、画家董寿平遵父嘱,将其寄存在北京琉璃厂德宝斋,被前任民国大总统徐世昌以6000元大洋购得。
当时,退位不久的徐世昌居住在天津,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日常所做无非是看书、写诗、作画、会客这样的闲事。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徐世昌日记》(四卷本)中有清晰记载,徐世昌甚至详细到将理发、乘凉、小憩、散步、腹泻、屋漏等微末小事,也一一写入日记。造访的名流中,祖籍宁波慈溪(今属江北区庄桥街道费市村)的近代著名教育家、南开大学创始人严范孙是常客。
《徐世昌日记》第三卷载,1923年8月28日(农历七月十七),“晚饭后十弟携京中厂肆送来黄山谷草书楞严经墨迹,有元明各家题跋,五弟亦来同观,真神品也”。次日即七月十八,“晨起,院中散步,写字,看黄文节公(庭坚)草书真迹,有虞道园(虞集)、宋潜溪(宋濂)跋,徐霖跋,并录山谷改蒋叔震小简,卷首徐霖篆‘涪翁真迹’四字,又有祝枝山(允明)、谢承举、沈石田(沈周)三跋”。
看的次数越多,自然令徐世昌越发爱不释手,欲罢不能。于是,到了9月8日(七月廿八),“饭后五弟亦来同看黄山谷草书墨迹卷,是八百年前旧物,海内不易得之品,以银六千元购之,又给德宝斋经手人二百元”。终于将此作买下。
出手墨宝的董寿平(1904-1997),原名揆,因仰慕清初画家恽格(字寿平)而改名寿平,毕业于南开大学,后来成为著名写意画家,山水多画黄山题材,晚年有“黄山巨擘”之称。他热心公益,为慈善、赈灾捐献字画不计其数。1994年华南水灾,董寿平捐出《风雨劲竹》一画,被宁波人包玉刚之女包陪庆以29万港元买走,创当次义卖的最高纪录。
记者楼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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