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宁波网记者 顾嘉懿

　　近日记者接到爆料，家住宁波的邵宏国先生在陪朋友拍摄积渎碶照片时，在这古老的水利工程上发现一则南宋题刻，“嘉定十七年”字样在落日斜照下分外明晰。

　　他将这个线索转告章国庆、李本侹等擅长“辨字”的朋友，大家齐心合力，对题刻内容进行了解读。众人认为，这则题刻记录了积渎碶的重修及完工时间、花费银钱、所用石材等内容，其中的信息极为珍贵，直接证明了积渎碶下的六根立柱均为宋代原物。

有南宋题刻的立柱。

　　积渎碶乃宁波唐代著名水利工程它山堰的配套工程之一，在宁波水利史上声名显赫，题记所录内容多为史料未载，有重要的补史作用。

　　题刻在碶柱上

　　积渎碶，又名下水碶，位于今天的宁波市海曙区石碶街道横涨村下水碶自然村。漫长的历史中，它一直是调节宁波南塘河水启闭蓄泄的重要水利工程，近年来，因河水改道，古碶废置。

积渎碶现已废弃。

　　1月10日，记者走访现场看到，碶桥下的河道早已淤塞不通，碶的南面被开垦为临时菜田，而旧时用于启闭闸门的六根碶闸立柱构件依然伫立桥南，石花斑驳，尽显沧桑。

　　据观察，六根立柱中，东、西两根边柱为单向双槽，中间四根则为双向双槽，从桥上往下看，其顶部截面如一“王”字。东西边柱横向相距约11米，六柱夹五个桥洞，可以想见当年河道之阔。

今天的积渎碶全景，南面垦为菜地。

　　邵宏国在现场指示，他发现的题记位于东面数来的第三根柱子上，竖排两行。据章国庆、李本侹等人综合研读，为“嘉定十七年正月初十日，下年五月畢（工）……钱九千五……西山石……造”。

“嘉定”等字样比较清晰。

　　因年代久远，题刻字迹损泐严重，但信息量不小。

　　“嘉定”是南宋宁宗的最后一个年号，“嘉定十七年”即公元1224年。“说明积渎碶在南宋末年经过一次重修，头年正月初十开工，到第二年的五月工程才结束，耗时一年又五个月。”章国庆说。

　　重修完工在1225年，距今正好800年。

题刻拓片。您也来认认字？（点击图片查看大图）

　　更加珍贵的是，题刻还说了这次修缮花费的工钱和所用石材，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点工匠的姓名。“九千五”下面的字石面看不清，推测近似“九千五百贯”。“西山石”三字指出了石材来源。“西山范围比较广，小溪石、梅园石都有可能，此处用的应该是小溪石，或者当时的小溪石就叫西山石，不好说”，李本侹表示。

　　而在“石”字与“造”字中间，隐约还有三个字。有人认为“石”字后可能是“匠”字，也有点像“马”字，指向石匠姓名；“造”字前，似有一“斗”字，但位置偏右，存疑。

　　史志中的积渎碶经过多次修缮

　　积渎碶建造者，传说也是筑它山堰的王元暐。南宋魏岘在《四明它山水利备览》中说，民间口耳相传，当年王元暐为增强它山堰的蓄泄能力，增设三碶，“自堰口浮三瓢，听其所至而立焉”。堰东十五里为乌金碶，又称上水碶；又东三里为积渎碶，称下水碶；又东二十七里为行春碶，称石碶或南石碶。

《四明它山水利备览》中的“积渎碶”。

　　这三碶都建在南塘河上，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将南塘河的淡水和奉化江、鄞江的咸水隔开，阻咸蓄淡，防洪排涝。

　　史志中，积渎碶有多次修缮记录。明末清初鄞人高宇泰所著鄞县县志《敬止录》上，提到了积渎碶曾于“宋嘉定十七年重修”（可能是看到了题刻的上半部分，但没有展开）；民国《鄞县通志》说，1924年，邑绅朱炳蕃、张传保等人在疏浚南塘河时又对积渎碶进行了维修。

《敬止录》记载了“宋嘉定十七年重修”。

　　1948年，积渎碶再次改建，将石构桥墩和梁面改为水泥，四墩改为两墩，但保留了原来的槽石。现存碶桥中间栏板上题额“积渎碶”三个大字，上下款分别为“民国三十七年十月”“鄞县西乡水利协会重修，章溪崔凌霄书”。崔凌霄是樟村崔岙人，和其父崔锡畴同为宁波书法家。

民国时期的水泥桥额。

　　但历代史志都没有提到这块刻石上的具体内容，推测可能是该石长期立于水中，不易察觉之故。发现题刻的邵宏国时常在积渎碶附近走动，唯有当天，“下午三四点，太阳斜照在石头上”，字迹才明显一些，平日肉眼也不易察觉。

　　“这一题刻的发现，直接证明了积渎碶旁现存六根槽石立柱，石料均为宋代原件，且自南宋起就在这个位置上，没有变动过。”李本侹说。

桥下六根碶柱应均为南宋原物。

　　南宋末年何故重修？

　　经查，除了积渎碶曾于宋嘉定十七年重修，三碶中的乌金碶也曾在嘉定十四年重修。这一波集体重修，或有一定的背景。

　　据《宋史·河渠志》载，嘉定十四年（1221），庆元府曾向朝廷上奏，说乌金碶因倒损，“捺为坝，以致淤沙在河”；行春碶碶面石板之下，“岁久损坏空虚，每受潮水，演溢奔突”。

　　嘉定十四年的春天，雨水比较少，南塘河水干浅，堰身塌损，“以致咸潮透入上河，农民不敢车注溉田”。地方官员遂向朝廷启奏，希望可以“修砌诸处坝堰”，选“能干职官，专一提督”。乌金碶与积渎碶的修缮应该都在这一背景下。

民国年间重修的积渎碶桥。

积渎碶现为海曙区文保点。

　　明代鄞县栎社杨家人杨守陈写过一首诗，《小江湖泳》：“小江三十里，一碧湛清空。源出丹山表，波浮绿野中。七乡均引溉，双碶并疏通。忽变桑田后，谁知王令功？湖废亦已久，遗踪人末忘。”诗中的“双碶”便指乌金、积渎二碶，说的是七乡之水得到引灌，建造它的人却被淡忘了。

　　诗中的兴亡之慨，放在今天已经全然弃用的积渎碶上，似乎同样适用。

编辑： 郭静

纠错：17196465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