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ng China》封面局部。
甬派客户端记者 顾嘉懿
这是一本1908年在英国伦敦出版的书，书名《Young China》（年轻的中国），作者慕雅德。
封面推荐说，作者在中国有47年的生活经历；书中17幅插图，由一位“中国艺术家”特别绘制。
这位中国艺术家名叫戴涧，号恩泉道人，是浙江宁波人。他在中国并没有太大的名气，早年只在茶楼酒肆中以演奏琵琶卖唱、鬻画为生。不知何种机缘，他结识了多位早期来华的传教士，为他们的著作提供插图。
《Young China》中的插图。
根据书中所记，《Young China》的出版目的之一是向英国儿童介绍中国儿童的生活，插图完成于1905年前后，戴涧时年75岁。
“老鹰啄小鸡”“翻金（筋）斗”“竖蜻蜓”“踢燕（毽）子”“摸暗子”……在戴涧的画笔下，120年前，宁波儿童的游戏生活显出如此生动。
老鹰啄（捉）小鸡。
插图里的游戏
虽然是给老外画插图，戴涧还是保留着中国传统绘画习惯，比如说落款。
我们也是通过落款认识他：痴老、痴道人写、恩泉道人题、戴涧画、马太写、四明戴恩泉写、七十五叟题、四明戴马太绘……全部都是他，所谓“马太”，指他的教名Matthew。
戴涧给《Young China》画的插图一共17幅，描绘的场景大致可以分为日常游戏篇、早春时令篇、过年篇。
日常游戏包括老鹰捉小鸡、翻筋斗、倒立、打球、踢毽子、荡秋千、吹泡泡、捉迷藏、骑三人马等。
跟很多民间画家一样，戴涧题写的画名不太“规范”，夹杂方言用词。比如说把踢毽子写成“踢燕子”，捉迷藏写成“摸暗子”，倒立写成“竖蜻蜓”，宁波人看起来非常亲切。
在亭子里捉迷藏，写成“摸暗子”。
作者慕雅德在配文中说：“有些中国游戏需要很高的技巧，而非蛮力”。比如踢毽子，可能是所有游戏中最灵巧的一种，需要用踝关节和脚的一侧来踢，要不断地扭动脚。
三个少年在踢毽子。
书作者也对其他的一些画面进行了说明：“中国的男孩也喜欢打球和翻筋斗，另一个游戏叫‘老鹰捉小鸡’，就像我们的‘狐入鹅群’……在一幅插图上，有个小男孩正在荡着危险的秋千，而他的同伴们则在下面吹泡泡……一种更纯粹的游戏叫做‘摸暗子’，毫无疑问，这项最受欢迎的游戏也源于东方。”
翻筋斗（写成翻金斗）、竖蜻蜓（倒立）和打球。
上面在荡秋千，下面有人吹泡泡。
慕雅德还介绍了骑三人马：“孩子们有时也会胳膊搭着胳膊，弯着腰，扮作一匹马的样子，然后让一个小姑娘坐在这头跳跃的独特‘动物’上……”
小姑娘坐在“动物”上，前后摇旗呐喊。
春天里的童年
在1918年，《Young China》完成了一次再版。
封面设计非常精美，戴涧画的一张“放鹞子（放风筝）”图直接印在了封面中间，左下角有个男孩正蹲着做风筝，右边两个男孩分别放着燕子风筝和蝴蝶风筝。画面四周各色花卉环绕，似乎来自戴涧的“特别设计”。
1918年版《Young China》的封面。
《Young China》里的放风筝图一共有两张，还有一张用在内页，名叫“迎春放鹞”。画面与封面图呈镜像，人物神态与姿势不尽相同。
慕雅德配文说：“到了春天，无论是孩子们还是白发老人，都开始放风筝，这种娱乐活动或许也起源于中国……风筝的种类繁多：简单的像鹰，复杂的像蜈蚣，有时长达十五或二十英尺。还有一些风筝的形状像汉字，其中最受欢迎的是‘春’字。”
迎春放鹞，天上飞着燕子风筝和蝴蝶风筝。
作者还描绘了一个场景：“春日之夜，东南风轻拂，月色皎洁，空中到处都是系着灯笼的风筝，静静地随风摇曳，十分赏心悦目。家长们非常享受地坐在竹椅上，牵着孩子们递来的风筝线，引导着它们……这无疑是一项轻松的娱乐活动……能让人仰望天空。”
还有一张早春时令主题的插图，为儿童牧牛吹笛图，戴涧在右侧题写：“牧牛乃农工之始”。
牧牛吹笛图。
慕雅德为这张插图写说明：“插图里的男孩，似乎很开心骑着他那头巨大的水牛回家，他正吹着笛子，看起来既快乐又安全，尽管桥很窄，桥下的激流也很湍急。”
春节：一年最长的假期
本书17幅插图中，有4张表现的是儿童们在过年时玩乐的场景，分别是元旦鼓乐、放鞭炮、拜年图和庆赏元宵，根据落款，可知画家绘于光绪乙巳（1905年）的春节。
根据慕雅德的记录，当时，春节可能是孩子们一年中最长的一个假期，可以休息整整一个月（他说另外在收获季节可能也有一个月的假期）；但是一年到头，没有星期六和星期天，唯有的休息时间是偶尔的节日，会有整天或半天的假期。“他们会穿着华丽的衣服，去观看一些喧闹、华丽的请神游行活动，一般都是为了纪念当地的神灵而举行的。”
孩子给长辈拜年。
春节假期里大部分时间，因为天冷，孩子们都在家里，但是“他们手里会拿着锣、钹、鼓，或者任何能发出声音的东西，毫无节拍、韵律或理由地来制造噪音。”
慕雅德显然曾经“深受其害”，他在此处不无嫌弃地加强语气，“确实是噪音！”
男孩们在家里敲锣打鼓（制造“噪音”），左下方有女孩骑竹马。
“而有些在外面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会用长而响的喇叭声来淹没屋里的喧闹……年纪较小的孩子们在这个时节非常喜欢纸玩具，比如带轮子的马，晚上可以用作灯笼，里面插着蜡烛；有时，他们会骑在一匹用纸做的竹马上……”
元宵灯笼，举着龙头灯和鸡灯，地上带轮子的里面有蜡烛。
新年时，拜年和放鞭炮也是少不了的庆祝活动。在一张儿童放鞭炮的插图旁，戴涧写了四个字“连升三级”，意思是放三个炮有美好的寓意。
放鞭炮。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Young China》另有一张学堂图，里面的孩子正在学握笔写字。慕雅德表示，中国毛笔不是钢笔、铅笔或羽毛笔，而是“一把带竹柄的骆驼毛刷”，小朋友必须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握笔，垂直于纸张，用无名指和小指支撑。
学堂场景。
在介绍校园生活时，他提及四书五经仍是当年中国童蒙教育的主要内容，并以能全文背诵、随意引用来夸赞孩子们的记忆力——虽然就在戴涧画完这套图不久，1905年的夏天，中国废除了持续1300年的科举制，一个真正意义上的Young China即将来临。
慕雅德翻译“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新闻多一点
已知宁波画家戴涧所绘插图不仅出现在慕雅德的《Young China》书中，哥伯播义《Pictures of the Chinese》（市井图景里的中国人）书中数十张插图也是他画的。
戴涧绘《圣经譬喻图》册之“寻羊归圈”图。广东省博物馆藏
另据一位读者提供的信息，广东省博物馆藏有一套《圣经譬喻图》册，共10张，画面以墨笔勾勒，再以水彩渲染，构图叙事不俗，也出自四明戴涧之手。
编辑： 陈捷纠错：171964650@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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