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宁波网讯 截至当日,“卡特里娜”飓风在美国造成死亡的人数已升至792人。
●路易斯安那州死亡人数为558人
●密西西比州死亡人数为218人
●亚拉巴马州的死亡人数为2人
●佛罗里达州的死亡人数为14人
备注:目前尚无华人伤亡报告。
记者闾宏北京报道
8月28日,上午,休斯敦唐人街上出现不少陌生面孔,他们中许多人衣衫凌乱,在香港超市门前广场上三两成堆地聚集,神情慌乱。
杨俊在车里看着一切。
休斯敦的人口密度很低,平时街上鲜有路人行走,这种情况异于寻常。
杨俊是中国人活动中心的理事长,他在路上明显觉察到,陌生人数量还在增多。
就在这时,距离休斯敦350英里以外的新奥尔良市,市长纳金正进行着一场紧急动员,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飓风,要求所有市民必须撤离新奥尔良。
此后,不断有更多华人沿着10号公路奔向休斯敦。
投奔唐人街
8月29日,凌晨,飓风撕开新奥尔良的临海堤坝,然后向着东北的密西西比州刮去,与休斯敦擦肩而过。
海水在瞬间填没新奥尔良———这座低于海平面的碗状城市。同时,灾难又以另一种面貌扑向了休斯敦。
休斯敦地处墨西哥湾地区,是得克萨斯州的第一大城市,也是中国驻美领事馆所在地之一。
据统计,前后共有20多万新奥尔良灾民涌向休斯敦。其中华人3500余名,他们直接投奔那里的唐人街,寻找吃、住和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
“唐人街也没做好准备。”杨俊说,在休斯敦,有几十个华人社团,但平时只是做些慈善募捐,从没有过救助大量灾民的经验,“而要救助数量如此庞大的灾民,是非要有一套成熟完善的救助体系。”这些,杨俊也不懂,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当杨俊还没清楚灾民的由来时,王裕炎已经将自己的“香港超市”变为一座灾民紧急救济站了。
王裕炎虽然也是华人,但生长在越南,如今他只会英语和越南话。
初期,王给予每位前来求助的灾民食品和衣物,还有200美元的零花钱。但求助者每天都在增加,除了越南灾民,还有一些既不会说英语也不会说越南话的“黄皮肤,黑眼睛”。
衣物开始紧缺起来,甚至连住的地方都难以寻觅,王裕炎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避难者的需求
9月3日,天空阴霾,休斯敦的空气因为飓风过后变得冰冷而湿润。王裕炎向爱心组织求助。
这是休斯敦最大的一个华人社团。
“直到王裕炎向我说了灾民的情况,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谢家凤是爱心组织的主要发起人。
当天下午,谢家凤去了香港超市。门前广场上的人多得像是在集会。“香港超市”其实是个硕大的shoppingmall.它的公共区域已成了一个小型的避难所,没有去处的灾民在空地上打地铺。
10多名志愿者被迅速召集起来。谢家凤让他们去了解究竟有多少中国灾民流落到休斯敦,他们需要些什么帮助。
一大摞的回馈信息在下午5点堆放在谢家凤的办公桌上,翻看几页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那些灾民是个复杂而繁琐的社会问题。
灾民的需求花样繁多,除了迫切需要吃住,他们还缺少钱、没有更换的衣物、需要可供糊口的工作、寻找失散的亲属。
他们还关心自己孩子的上学问题,丈夫的心脏病该去哪家医院动手术,甚至有人觉得自己的精神压力很大,已到了快崩溃的边缘。
“而且这些问题并不是静止地存在,它对这座城市构成一种潜在威胁。”那天晚上的电视新闻报道,有灾民在休斯敦偷车、抢劫。城市治安遭遇重大考验。“灾民必须尽快得到帮助。”
分散的个人救助
事实上,救助一直在以个人的形式进行着。
阳光公寓的老板庄丽香将每月的房租降到了600美元。而原本洽租公寓是要有证件、要预付月租、要签支票作押金,现在只要驾驶执照显示是来自新奥尔良,即使身上没有支票、没足够现金,也能租房。
休斯敦市华裔议员关振鹏发起了协助灾民的活动,为灾民办理住房登记手续,并将各界捐来的家具分配给申请者使用。
有些中餐馆看到饥饿的灾民会送上一大盘包子。
“但是这样不行,灾民数量实在太多。在城里每天都有陌生面孔出现。”谢家凤说,个体救助对于那么多灾民而言,犹如杯水车薪。“灾民的需要不停地在增多,他们的要求每天都会变。”
谢家凤说自己当时陷入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慌。对于当地华人,救助几乎等同于慈善捐款。
中华文化中心虽是当地最大华人社团,但它也只是一个松散的志愿者组织。“每年做一个主题,要么是关于智障儿童,要么是艾滋病患者。然后将募集来的资金交给美国红十字会。”
而关于直面灾民的救助,他们毫无经验。
“我们不能再将募集来的交给红十字会。灾民们等不及,他们要更快速更直接的帮助。”谢家凤意识到,他们需要一个组织,将分散于四处的华人力量整合起来,系统地运作一个援助体系。
临时搭建救助体系
9月4日,最后一批灾民被撤离新奥尔良,这座空城几成“坟墓”。美国一名负责灾后重建的官员称,要“晾干”这座城市,需要9个月的时间。
9月4日之后的这几天里,谢家凤每晚只睡两三个小时,她在飞速地学习专业的美国救助体系。
这个体系在上世纪30年代已具专业水平,曾帮助成千上万个从德国流亡的犹太人在美国安身立命。
“它很复杂。我们只能将它最简单化,挑选最实用的,然后依葫芦画瓢。”让谢家凤庆幸的是,爱心组织中10多位成员的学习能力和创新能力都很强,他们有大企业的CEO、有地产企业,有专门从事社会福利事业的。一个粗略但不失为有效的救助方案被这些人迅速构建起来。
谢家凤还得到了休斯敦另一个大型华人社团的支助。“中华文化中心华启梅的参与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她拥有赈灾援助体系所必需的硬体条件。”
华启梅是休斯敦中华文化中心的执行长。这个中心有80多位员工,和每年200万美元的预算。中心有3个幼稚园,1间电脑教室,若干教室和办公室。在华启梅的推动下,这个中心在瞬间就变成了爱心组织救助委员会的办事处。
谢家凤在办公室架起了热线电话,将电脑室改成了信息查询处,灾民在这里查找他们所需要的求职信息,和政府发布关于灾情的最新进展。那些原本用作语言培训的教室,现在被改做志愿者培训,和难民接待室。
谢家凤尝试着将委员会分成4个组。
按照美国的救助体制,谢家凤首先建立了一个难民档案。这个档案可以给中国驻休斯敦总领事馆带来很大帮助。双方进行数据资料的互补。“国内的家属就通过领事馆,知道他的亲人现在是否安全。”
可这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不断有工作人员向谢家凤抱怨,登记在册的难民之后就联系不到,原先的档案就成了死档案。
“他们是游民,随时都有离开休斯敦的可能。而且许多人没有移动电话。”谢家凤对那些来寻求帮助的灾民说,他们必须每天给中心打一个电话,说明自己目前在哪里,还需要什么帮助。“信息必须保证有效,不然我们的努力就没有价值。”
大庇华人“寒士”
9月5日开始,谢家凤找了些人脉广的志愿者外出募捐,“这个环节很重要而迫切。”谢家凤看到有些难民逃出新奥尔良时只带着几件简单的衣服,几乎没带什么现金。
很多人如同吴利娟那样,在去年9月艾文飓风袭击路州时,就曾避居休斯敦。但吴利娟说,可那只是一天,原本以为这次也是住一晚即可回去,只带了简单衣服,没想到竟回不了家。
新奥尔良大学教授韦东明则是另一种失去欠款的典型灾民。他到休斯敦时,身上现金所剩无几,支票也没有带在身边。他心想可以在自动提款机取钱,没想到提款卡被拒,存款变“零”,因为大水淹没校内的信用合作社,计算机联机系统全部失灵。
目前,爱心组织共筹集资金7万美元。谢家凤用这些钱为灾民提供免费饭券、免费汽油券,“商家都是以成本价卖给我们。每客饭,他们只收2美元。”
在救助中心的大厅四周,墙上贴着各种临时住宿和招聘信息,其中还有当地华人社团为灾民免费提供膳食的通知。二楼设有计算机房,供灾民查询救援信息。“爱心”组织还招募了护士,为生病的避难者提供初步的医疗服务。
这些都是谢家凤设置的第三第四小组做的事。
第三小组负责对外联系各种饮食和居住的资源。第四小组负责和灾民沟通,了解他们还有什么其他方面的需要。“我们利用各种渠道,帮助他们获取最想要知道的信息。”
目前,每个在休斯敦的华人难民都有地方住宿。委员会通过各种渠道,制造出廉价租房的环境。谢家凤这次就吸收了地产商来做他们的成员。
“他们能给灾民提供低廉住房。”有些灾民被安排到亲戚家居住。实在找不到地方住的灾民,委员会的一些主要负责人就将他们领到自己家,暂住一段时间。
被克隆的救助模式
如今在谢家凤的爱心组织救助中心的档案中,记录着近400个家庭的信息,将近1000余人。
“其中有些人几乎不用我们救助。”谢家凤说,那些在美国很长时间的知识分子,还有已经有研究成果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他们到了休斯敦后,很快就找到工作。“那是因为美国的一些政府机构和民营企业反应很快。”
这些机构、企业的负责人以最快的速度和遭受飓风袭击的高校负责人联系,迅速地为那些教授、博士生提供工作机会。
“真正构成生存困难的是那些来美国不久的打工者。”这些人在灾民中占到75%。他们都不会说英语,到了休斯敦后,又不敢离开唐人街。他们无法获取信息,也就很难找到工作。
55岁的钟千华(音)就是这样的人。半个月前,他从四川泸州来到新奥尔良打工;10天前,他遭遇了一场从未经历过的大风。他所在的餐馆是新奥尔良五福(音)餐馆,这是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中国餐馆,他在这里当厨师。和他一起的还有同为老乡的王建勤和福州人江师傅。他们不懂英文,在那里只能收看国内中央四台。
钟千华他们在新奥尔良被困了7天7夜,“饼干吃光了,水也喝完了,餐馆里能吃的东西也被翻光了,我们就从窗户里爬出来,爬到房顶上,脱下衣服挥舞着请求救援。”最后,他们才被救援人员送到了休斯顿。
钟千华都不知道这个爱心组织救助中心能帮助他渡过难关。按照曾有的思维定式,他去找了唐人街上的同乡会,得到了紧要的吃、住。
此刻,中国领事馆的救助行动也在进行中。
9月7日,中国驻休斯敦总领事馆胡业顺总领事来到休斯敦中国城看望了他们,并赠送了每人200美元的慰问金。
钟千华这样的落难华人让谢家凤救助起来感到颇为困难。“我们只好利用各种资源,慢慢帮他们找新的工作。”杨俊在谢家凤、华启梅的影响下,也联系了城里6个华人社团,成立了“卡特里娜赈灾行动委员会。”模式几乎和爱心组织如出一辙。
压力在一点点减退
9月5日到9月9日的这个星期,杨俊说,那是救灾人员最忙碌的一星期。“我们要快速提供给灾民吃住的条件,好抚平他们慌乱的心情。但之后的问题就会开始变得复杂。比如有些灾民则需要心理辅导。”
“灾难造成的心理影响会渐渐产生。”有些灾民亲眼看着一堵20米高的水墙,将一栋楼摧毁,二三十人身亡。新奥尔良一所医学院的殷老师将老板和朋友的电话号码写在她13岁女儿的手心上,让她如失散了打这些电话。杨俊说,灾难的惨烈可想而知。“有些灾民看人的眼神都很恍惚。”
华启梅看到在爱心组织的接待室里,有妇女嚎哭不止,“这是什么样的悲恸!”
杨俊已经找了一些心理医生,准备帮助那些确实有需要的灾民。
9月7日,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召开新闻发布会,该中心朱莉·格尔贝丁女士在会上证实,目前飓风灾区已有5人因感染霍乱弧菌而死亡。
这是谢家凤和华启梅在目前最关心的事。如果一个人身上有伤口,很容易感染这种细菌。谢家凤说,“除了霍乱,接下来要防范的还有疟疾、伤寒。它们都会在水灾之后,袭击人类。那样的伤亡会更可怕。”
谢家凤已经让爱心组织的志愿者外出进行援助时带好消毒纸巾,以备不时之需。“我希望能够帮助灾民早日回到原先的生活轨道。就目前来看,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对于将来,我们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救灾的进程比原先设想得要快”,9月16日,杨俊在电话里说,目前新奥尔良的部分城区已经开放,当局已允许40%的居民在两周内返城。
杨俊已经感受到灾民的人口压力在一点点减退。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休斯敦以及所有受到灾难影响的人都能安然回到原先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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