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一名24岁的农村孕妇,2002年5月15日随丈夫在公主岭市南崴镇南崴子村附近一水坑洗车时,溺水身亡。
女方母亲“我女儿死得蹊跷,死得冤枉。我说什么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男方父亲“我儿子死了老婆孩子,还被亲家母看成杀人凶手,折腾3年,名声都坏了,以后可咋办呢?”
3年未火化停尸费近10万
女方母亲:我女儿死得冤啊!
日前,记者来到公主岭市南崴子镇大榆树村一社。“我女儿死得冤啊!”提起女儿,躺在床上的62岁老人赫延香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老人理了一下头发,眼睛直盯着窗外,自言自语起来……
“结婚那天开始我姑娘就没得好,结婚不到半年就死了”
2002年1月22日,我女儿赵银环经人介绍与同镇南崴子村7社邵义军(化名)结婚。起初,我不同意,因为邵义军曾经结过婚,而且还有一个孩子,虽然孩子和他妈住,但心里总感到有些不放心,怕我姑娘以后会遇到麻烦。但女儿没有反对,我也不好说什么。在结婚的前一天晚上,银环悄悄地对我说:“妈,我结婚后,每天一定早早起来给公婆和丈夫做饭,绝不做懒媳妇,我最讨厌不干活的女人了。”看到女儿认真而幸福的样子,我觉得这一辈子就算熬出头了。
“我一共有4个孩子,他爹死得早,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们拉扯大的。两个儿子和大女儿成家,懂事的银环一直在身边陪着我,到24岁了才嫁,这在农村也算是大龄了。结婚那天开始我姑娘就没得好,结婚不到半年就死了。”说到这,赫延香老人已经泣不成声。
“我都有些不敢认我姑娘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婚后不久,我就听老邵家的同村人讲,银环总挨他“对象”(当地农村对丈夫的称呼)打,我一听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一次银环回家我问她这事,孩子低着头一声不吭,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我一看就明白了,当时就想找老邵家人评理。但一想,姑娘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在农村媳妇被打也很正常。家丑不可外扬,我只能劝她好好过日子,时间一长夫妻关系就能磨合好了。
结婚的第二个月,银环怀孕了,我高兴坏了,一是将有外孙子或外孙女了,最重要的这下银环对老邵家是有功之人了,他能对我姑娘好点了吧。
然而,2002年5月初,银环一大早就跑回了家,说什么也要和邵义军离婚。我都有些不敢认我姑娘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向内向的孩子疯了似的,谁劝也不听,要不是被逼急了,我姑娘不会这样的。当天她自己就跑到公主岭法院要和邵义军离婚,但由于法院放假就没有离成。
她回来后我劝她:“你已经有了身孕可不能离婚呀,孩子生下来可咋办呢?加上你都快30岁的人了,咱们女人可不像男人,离了再找就难了。”这次银环没有憋着,趴在我怀里放声地哭呀。过了几天,我把银环送回了老邵家希望能缓和一下夫妻的关系,也希望她公公婆婆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能对银环好一些。这以后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
“我真的后悔呀!如果留银环几天就不会发生这惨事了”
5月14日,也就是事发的前一天晚上银环又回来了,躺在床上不说话。银环说要帮我做饭,我知道这是她故意拖时间不愿意回去,看到我已经把饭做好了,她又说晚饭在家吃了。吃完饭我赶紧让她回家,孩子一边回头,一边走。当时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慌。后来一想,我真的后悔呀!如果留银环几天就不会发生这惨事了。
15日下午,邵家的一个亲戚给我打了电话,说银环掉到婆家附近的一个抽沙子的河坑里了,我当时就瘫在地上,大儿子一听拉着我,打了一辆车就过去了。
我来到现场时,看到岸上站了二三十人,有人正在河里用网捞,而我姑爷邵义军和他爹就在岸上站着,邵义军连裤腿都没有湿。我要上前救我姑娘,被乡亲们一把拽住了。我大儿子就到派出所报案了。
18时许,银环被捞上来了,但早已经断了气。讲到这,老人面部已经开始抽搐,声音急促。老人的二儿子赵金昌赶紧将记者拉到屋外。
“当时我就产生了几个疑点,所以一直没同意火化尸体”
赵金昌继续向记者介绍:妹妹被打捞上来后,我到了现场,看到妹妹双手死死地握着两把沙子,眼睛圆瞪。让人看了很害怕。当时我就产生了几个疑点:
一是,我妹妹掉进的沙坑位于南崴子镇南崴子村西辽河的河床上,这里早年前就有人抽沙子,经过常年的抽刷,沙坑已经形成锅底的形状,最重要的沙坑是慢坡形的,人要逐渐往里走才能掉进去,我妹妹也不傻,如果一脚踩进去觉得深了不可能再往里走了,加上她还有了3个月的身孕,怎么可能冒险去抓“河蚌”呢?
二是,河床上的沙坑面积不太大,中心离坑边不远。虽然水有多深说不好,人一旦掉进去了有可能自己就能爬上来。
三是,这里每年5月15日要放水泡田,水一来整个河床都要被淹没,为什么邵义军选在这时候领我妹妹来沙坑刷车呢?
再加上我妹妹挨打和邵义军后来把前妻和孩子接回来这些事,我们家怀疑我妹妹的死绝没有这么简单。
当天,我们没同意把妹妹的尸体拉走,把尸体抬到了堤岸上。尸体放了一天,第二天下午,公主岭市公安局治安大队的人来到现场,但当时现场已经被大水破坏了,只好把尸体拉到了太平房。“案件”被转到公主岭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处理,尸体解剖检验是溺水死亡。但我们一直不知妹妹是怎么掉进河里去的,所以一直没有同意火化尸体,尸体已经存放3年多了。
男方父亲:我儿子比谁都冤
8月2日中午,当记者来到南崴子村邵义军家。邵义军眼睛红肿,提起死去的妻子赵银环,邵义军满肚子委屈:
说我杀了银环,简直是冤枉死我了。她家人说我平时打她,是我把她推到沙坑里淹死的。可以想一想,那可是两条人命呀!我老婆死时已经有3个月的身孕了,那得多狠的人才能下去手,退一步讲,如果过不下去可以离婚,至于去害人吗?而且是两条人命,是我的老婆,我的孩子!(邵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事发那天,我要去河边刷三轮车,我老婆要和我一块去,我就带她去了。在一个水沙坑旁我刷车,她看见沙坑里面有“河蚌”就下去捞。我光注意刷车也没有看着她,当她捞上来几个“河蚌”后,我就让她别捞了,沙坑里水不知道有多深挺危险的,她说再捞几个上来,绕到沙坑对面去了,当时我们二人距离能有几十米远。大约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她掉进沙坑里去了,水已经把她没了。我赶紧跑过去,但我不会游泳,就又跑回去拿了一捆苞米秆,但她没有拽住,我就又回去取,把苞米秆扔进坑里希望她能拽住。我一看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跑回村子里叫人,等人来了之后,已经看不见她了。她家人还说我没救,当时谁也不敢下去救,是我把绳子拴到腰上,让岸上人拽住我,我下河去捞的,后来实在是捞不上来了,才找人用网捞的。那是我媳妇,我能不救吗?
人死了之后,她家人非说是我害的,到处去告,公安机关隔三差五就来调查我,都快4年了,前几天把我叫到公主岭市公安局做测谎仪,我现在名声都臭了。你说我冤不冤!你们记者来了也好,我没做过的事,我不怕。
“我儿子比谁都冤枉!”站在一旁的邵父说,这事连公安机关都没认定是我儿子干的。她家这么告,我家的名誉都坏了,邻里们怎么看我们。还好是我儿子的前妻回来和我儿子过了,要不然邵义军以后怎么找媳妇,有谁还能嫁给他?还说我们老两口虐待儿媳,我媳妇是那种别人把她踹倒,她拍拍屁股起身就走的人,你可以在村子里到处打听,我们家是什么样的人。不能因为家庭矛盾就说我儿子杀人。说到此时,邵父的眼睛湿润了。
警方:无确凿证据不能立案
8月3日,记者来到公主岭市公安局了解此事的进展。局里一名负责人向记者讲,为了把赵银环的事情调查清楚,公安机关可谓倾注了心血。省厅领导也亲自过问此事,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四平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多次来到公主岭市调查。通过大量的走访和现场勘察,均没有证据证明邵义军有作案的嫌疑,而且经过尸检证明死者是溺水死亡,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办案人员还就调查结果向省厅领导做过专题汇报。并且,事发时只有死者和丈夫在现场,没有人证明邵义军有嫌疑。经查,邵义军与死者生前有过摩擦,但不足以证明是作案的动机。
该负责人说,公安机关曾试图调解双方家属就火化的事宜进行协商,但一直未果,现在停尸费已近10万元。一名办案人员讲,1997年新的刑事诉讼法进行了修改,确定了疑罪从无的原则,所以没有确凿的证据公安机关不能立案。本报记者苏航
记者手记
3年过去了,案件真相愈发模糊,但有一点是实实在在的——赵银环3年的停尸费用已经近10万元,这笔巨大的费用对于两户农民来说,都无法轻松承担。
两个家庭,从亲家变成了冤家,各自承受着难以承受的压力和负担,对生者和逝者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逝者的离去无法挽回,但尸体长达3年没有火化同样是一场悲剧。记者试图探讨一种假设,如果丈夫邵义军和赵银环在婚后都能真诚地对待对方,珍惜眼前的美好生活,在双方发生纠纷时双方父母能予以耐心的劝解……
这或许是迟到但并不多余的假设。
编辑: 徐叶青纠错:17196465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