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给本报写来的一封信
故事导读
这是一个爱的故事,很凄美。
中国宁波网讯 故事的男主角患有严重的脑瘫,25岁,从小到大,福利院里有限的空间是他感知外面世界的惟一窗口;但女主角究竟是谁呢?没有人见过,只知道“她有一头披肩碎发,圆脸,高1.695米”,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当她揣着放弃学业打工7年辛苦挣来的钱,准备回渝与男主角结婚时,却在买车票的途中被一辆飞驰而来的小车撞倒在地。她永远闭上了眼睛。从此,“我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心碎”成了男主角每天写日记的第一句话。
更让他痛苦的是,当他将这件事告诉身边的人时,却无人相信,他常常喊:“为什么不相信,难道残疾人不可以像正常人那样拥有正常人的爱情?”
深情讲述:
我们爱得感天动地
“我哭不出,我的眼泪已流干。”
6日下午,天阴沉沉的,周俊的脸色像天色一样灰蒙蒙的。他蜷缩在重庆第二福利院第三休养区值班室的沙发上,手脚不停地巨烈颤抖,连笔都拿不稳,说话显得非常吃力。
周俊五官很端正,1998年6月从市儿童福利院转来,档案上写着“脑瘫,智力正常”,他从小被父母遗弃,无法行走,双手和双腿只能痛苦地卷曲在一起,不停颤抖让人心疼。“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但自尊心强,平时看来很乐观,也很健谈,但只要有人说到他的缺陷,他就会翻脸。”这是工作人员对他的评价。
“她已经不在了,我不愿再提起这段感情。我现在哭都哭不出来,因为在得知她去世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已经流干。”这是周俊对记者说的第一句话。
当记者问起他和女朋友之间甜蜜的过去时,他的眼睛放出了异样的光:“你无法想象,我们爱得有多深。”
“虽然福利院里有很多人,但我内心却非常孤独,直到17岁那年遇见大我两岁的周丽。”周俊缓缓回忆着,幸福和痛苦两种表情在他脸上交织着。当时,周丽是重庆某中学高中生,助残日那天,他和同学一起到儿童院来搞活动,“她是我认识的人中第一个把我当成正常人来看待的,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友谊。她常常来看我,交往一段时间后,我们从朋友发展成了恋人。我就改口叫她丽丽,她就叫我俊俊。”说到这里,周俊的脸红了。
由于不能正常行走,两人的约会也有了障碍。但周俊还是常常出去和女友约会,而每次都靠工作人员背着,“他们背我到过鱼洞,到过解放碑,到过磁器口。”让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解放碑,“我们逛累了去吃饭,丽丽喝了5听拉罐啤酒后有点醉了,红着脸说她这辈子一定要嫁给我。”
周俊说女友家住石桥铺重啤厂职工宿舍,其父母均是厂里的职工。女儿爱上个脑瘫患者,这让父母无法接受,甚至以断绝亲情相要挟,周丽为此离家出走过6次:“我不想拖累她,有一天我对她说分手,可她却说在做我女朋友那一天,就想到会有这些阻力,她说我们这么多困难都过来了,就是因为我们都没放弃,她希望我也不放弃,然后我们相拥而哭。”
周俊一边颤抖,一边吃力地说话,很快就累得大汗淋漓。
1998年10月26日——周俊说他永远记得这个日子,这天,周丽放弃了学业,到成都打工,只为挣到钱后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幸福生活:“我想让她走远点,这样,她或许就可以慢慢忘了我。”儿童院工作人员背着周俊到菜园坝火车站为女友送行。“我趴在别人背上还为她提了个很大的旅行包,我说你一路走好,看着火车逐渐远去,我哭了,知道她这一走,我们的恋情就已落下帷幕。”
可让周俊没想到的是,女友到成都后每周都会给他写信,谈她在成都的生活和工作,谈她是如何想他、爱他。但周俊说不清楚女朋友到底在成都干什么工作,7年来,女友没回过一次重庆,原因是周俊不许她回来:“我想,她不见到我就能把我忘了。”
就在周丽走的那年,周俊也从儿童院转到了第二福利院,周丽仍旧每周给他写信,“但这解决不了我们的相思之苦,后来,她给我寄来一部手机,这样我们就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了。”
周俊的语速越来越慢,语气越来越沉重。说到女友的去世,他似乎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费很大的劲。
“去年底,她打电话给我,说已有一笔6位数的存款,春节前就回来和我结婚,然后在重庆做点小买卖。正当我俩认为苦尽甘来的时候,她却在买火车票的途中被一辆小车撞死了。”周俊说,这消息是女友一个叫唐卫红的朋友告诉他的,但他却不肯告诉记者唐卫红的电话。他说周丽的父母将她的骨灰带回重庆安葬,但他却无法说服他们带他去女友坟头看看:“心爱的人究竟埋在哪里,我居然不知道。”周俊一脸痛楚。
“我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心碎,她走后,我的生活一下子没有了色彩,真想跟她一起走。”周俊有每天记日记的习惯,他把和女友之间的每件事都原原本本记下来,由于不能拿笔,每次都是他口述,请室友帮忙写。从此,“我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心碎”这句话成了他每天日记必写的第一句话。周俊还在日记中为女友写了三首诗,其中写到:“一缕秋风,一颗伤心,二行泪痕。”
几天采访来,记者数次拨打周俊的电话,每次那头都会传来刘德华那首略带哀伤的歌《爱你一万年》。周俊说女友以前常在电话里给他唱这首歌,他就将这首歌设为手机的彩铃:“这样她每次给我打电话,都能听到这首歌——我唱不好歌,就让刘德华代我唱给她吧。”
数天寻找
未找到故事女主角
“她有一头披肩碎发,圆脸,高1.695米。”
50岁的彭林是周俊在福利院里最好的朋友,他说周俊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跟他讲他和女友的进展,他知道他们之间的每个细节,但他只是听周俊说,却从没见过周丽。
张成英是重庆市儿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十多年来,她看着周俊长大,她对该故事的真实性表示了怀疑:“我从来不晓得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在儿童福利院,孩子们是不可能随便出去的,先不说他当时是未成年人,工作人员背着他出去和女朋友约会更是绝对禁止的。”
第二福利院第三休养区的主任张通全也称,从来没有从成都给他寄来的信,更别说每周一封了,1998年10月26日那天,更没有人背着他到火车站为女友送行。
“她长相很平凡,有一头披肩碎发,圆脸,高1.695米,体重60公斤。但在我心中,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周俊一直不肯透露关于女友的过多情况,更没告知其父母的姓名,原因是不想去打扰他们,只说在石桥铺重啤职工宿舍住。但记者通过当地警方,在周俊所说的地方却没查到有周丽这样一个人。
记者又花了两天时间来到石桥铺重啤职工宿舍,问遍每幢楼,都没人知道周丽这个人,也没人听说有谁家的女儿春节前被车撞死。
凄惨身世
脑瘫青年渴望被爱
“我很孤独,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我?”
昨天,记者辗转找到周俊的姨妈周惠娟,她向记者讲述了这个侄儿的不幸。
周俊1岁时,父母就离婚,6岁那年,不堪生活重压的母亲将身带残疾的儿子遗弃在市儿童福利院门口,从此,福利院成了周俊的家。20多年来,他的亲生母亲从没来看过他,父亲也只在今年春节前来过一次。
对周俊来说,目前最亲的亲人就是姨妈,每隔几个月,周惠娟都会来看他。在姨妈心中,这是个可怜的孩子。
“每次去看他,他都要跟她说他很孤独,问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要自己了,为什么没人关心自己爱自己。但他自尊心很强,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用同情、异样的眼光看他。这几年,他曾断断续续多次跟我谈起他女朋友,细节说得活灵活现,还说春节就要回来,春节前,他给我打电话说那个女孩子在成都被车撞死了,他在电话里还哭了。”姨妈的声音有些哽咽。
周惠娟还提到了那部手机,她说周俊的父亲在今年春节前去看过他一次,也是20多年来惟一一次,那部手机正是爸爸买给他的,之前,周俊从来没用过手机。
爱情童话
让他自己感到幸福
“难道残疾人不可以像正常人那样拥有爱情吗?”
一听到众人的种种猜疑,周俊的四肢就颤抖得厉害,他向记者要了张纸巾擦着脸上淌下的汗水,面部痛苦地扭曲着,但他只着急地说了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为什么不相信,难道残疾人不可以像正常人那样拥有正常的爱情吗?除了不能走路,我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
采访到这里,记者已不愿去追究这故事真实与否,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从中得到幸福。
重庆荣格心理咨询所所长周矩认为,7年来,周俊一直生活在他自己营造的爱情童话中,“他渴望像正常人那样恋爱。这个故事是在愿望和现实产生巨大反差后的一种臆想,他可以在这个幻想过程中获得心理上的满足,缓解这种反差带来的巨大痛苦和压力。”周矩建议周俊身边的人,不要在他面前将这个美丽的童话故事血淋淋地撕碎,那样太残酷了:“只要他自己觉得幸福,何不让他继续下去。毕竟,这个幻想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记者周立实习生王晓勤/文张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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