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梅正荣老人于1950年5月拍摄的镇海私立贺氏养正学校秧歌大会的照片。(记者孙红军翻拍)
事实上,不光是老人,任何人,不管曾经多么孤傲冷漠,不论曾经多么满腹惆帐,终究希望给自己和自己重视的人留下一份最美好的影像。于是,在来照相馆之前,人们总会花点时间收拾一下自己,洗脸梳头,换上干净的衣服。到了照相馆之后,先去服务台登记缴费,接着走进摄影室,选好背景、道具,在照相机前坐下或站定。
灯光直直地打在脸上,摄影师前前后后地调整着对焦,空气中满是热烘烘的气息。尽管身体有点僵硬,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耳朵却“全神贯注”地接收着来自摄影师的信息——人再靠紧一点、头再往右靠一点、右边不是左边、好好、头稍微抬一点、很好、不要眨眼睛、笑一笑、咔嚓、不要动、再来一次、咔擦、拍好了——所有的声调都是低缓的,仿佛“催眠”一样引导着人们坐下、站起,拨来弄去地摆着姿势。
突然间,被拍的人对将会出现在相纸上的影像产生了不安:按快门时好像眨了一下眼睛,要不要紧啊?刚才好像没笑,出来后会不会很难看?这种忐忑不安的感受让人在等待取片的日子里备受煎熬,让人禁不住一再回忆拍摄时的种种,想象照片出来后自己的模样。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来了取相片的日子。人们兴冲冲地赶到照相馆,从黄色或白色的纸袋中抽出照片,再三端详:这次照得真不错,每个人都在笑!至此,照相馆终于以近乎仪式般追求完美的过程——安静地照相,花数个小时的修片,用一个星期来等待——赢得了人们下一次的光顾。
科技的发展为原本属于“奢侈消费”的照相手艺划上了句号
“一个星期不算长,生意好的时候,从拍到拿,是要等上半个月的。”梅正荣慢悠悠地说,用老方法冲晒照片非常考验耐心与技术,每一张老照片都是在几多焦灼和几许欣喜交织而成的心情下诞生的。
虞晓东,“现代经典”摄影店老板,聊到了二十多年前他在北仑照相馆工作时发生的两件小趣事:为了能尽早看到自己拍摄的照片,某天凌晨4点,一位刚从温州楠溪江旅游归来的港务局工作人员不顾旅途劳顿,赶到照相馆门口,等待了整整3个半小时,在7点半照相馆开门后第一时间送上胶卷;另有一位顾客,从女儿出生开始,每月都会为其拍一卷照片,在每月固定的日子送到店里冲印。
为它费心、为它惦记、为它等待,隐藏在老式照相馆中的仪式感是一种奢侈品。然而,科技的发展为原本属于“奢侈消费”的照相手艺划上了句号。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数码相机、手机等影像工具陆续出现,照相成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即拍即看及时上传,人们对仪式感的需求越来越小,冲印成为照相馆的主要业务。大碶、柴桥、霞浦那些老式照相馆也渐渐走向事业的“黄昏”,直至消失。
柴桥照相馆在1995年转制后,并没能挽回经营下滑的趋势。“现在也就拍点证件照,有时候修修老照片。”郑裕荣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腔,手中把玩着一把二胡。店铺深处垂挂着老照相馆遗留下来的三幅背景画,他说已经很久没有用了,权当作摆设。
经历过照相业兴衰的虞晓东坦言,传统照相业务虽然很美、很有趣,但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需要耐心和沉静,通常情况下,单单培养一个合格的彩扩员,就需要三年。可是,在当下这个快节奏的现代社会中,时间已经成为一种奢侈品,于是传统照相馆的消失终于变成了不可逆转的必然。
编辑: 徐挺纠错:17196465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