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红木全栲头七弯床
如今的木材品种齐全,供过于求。可在从前,木材和钢材属国家统购物资,民间有钱没处买。木荷树床杠,更是梦寐难求。“文革”时,不仅骨木嵌镶和朱金木雕老家具惨遭破坏,村民阿善的新床料也被红卫兵抄了去。他眼泪汪汪,哪个姑娘肯嫁给连床都没有的大龄农民呢?那时凡物皆要凭票买。“三五”牌台钟要三十张华侨票,一盒阿胶需十张副食券(券比票紧俏百倍)。
那天栖凤贵客阿根嫂来寒舍作客,带来了十余只珍贵的“红膏戗蟹”,这是“上路人”难得一见的海鲜。阿根兄是渔村“打头船”老大,无论是出海经验和捕鱼技术都堪称一流。就连威望十足的渔村支书都敬重他。阿根嫂告知要买付床杠和棕绷梃子,前者送给小叔,他是位儒雅优秀的渔民。
那时吴江泾村“枫树冲”等山有大批原始的木荷林。婚龄社员每人可分1000公斤,做架子床,邻村青年羡慕不已。因新材难办,各地渔民结婚就购买幸存的老眠床,传统老家具因此得到了新生。
床杠的事虽挠头,但好友所托,我只好到小山村亲戚家找法子。
我来到山村已是中午,却见夫妻俩闷闷不乐,原来是丈夫在砍劈倒在阳沟里的枫杨枯树时工具被村支书没收。集体的东西个人得,大家有意见。目睹那株枯树,我不禁大喜,外面虽霉,但中间的“赤心”不就是优级床杠和棕绷梃子嘛。于是就请来村支书,问他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他说村里要造蚕室,急需500公斤钢材作铁窗,如谁能帮忙解决,那棵枯树就赠送。一言为定,我就立即偕亲戚去栖凤,顺便回家背上一袋惟一的糯米作回礼。到阿根兄家告知佳音,他闻言大喜。与我同去村支书阿友家,那时渔村支书,几乎门庭若市,他的岳母待客之热情有口皆碑。500公斤钢材很快运回村,交了差。亲戚就去劈枯树,叮嘱再三:“赤心”千万不能锯断,否则就不能做床杠了。床杠的任务,竟能轻松完成,无比欣慰。
十余天后,亲戚终于将“赤心”运了过来。谁知竟被锯成两段,不禁大声责备。他说背不动,只好锯断了。千载难逢的好事就这样办砸了,令人扼腕叹息。看来凡事必须亲力亲为。自此,我与木器结下了不解之缘。
进城后,我结识了江师傅。他家珍藏着一根极罕见的红木床杠,黑里透红,阔大厚实又沉重,观之似有强身健体之功效。“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相谈甚欢,江师傅将红木床杠相赠,至今感激不已。
接着我又购得了罕见的老花梨骨嵌床杠,成了“双宝”之家。开始了对甬式家具研讨和制作。20余年如一日,坚持只买进,不卖出。后来全红木全铆榫架子床也修造成功。喜欢收藏的人皆知,一旦入了门,就没有兴趣和时间管其它事了。导致后来我与许多老友失去了联系。前几天接到南京铁路好友的电话,他说愿用几瓶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老茅台调换“双宝”制成的红木床给孙女作嫁妆……
岁月如流,与桐照栖凤的老友也阔别30年,方知阿根兄已骑鹤西归,人生苦短。幸喜桐照阿华兄等仍健在。昔日曾偕他代渔村去沪锦江饭店与华侨洽谈“以物换物”的贸易。贸易未成,去让我踏入文化殿堂,并搞起了收藏,歪打正着,之后又促成甬上工巧奇葩———“甬式家具”博物园的建成。得道多助,本月上旬运送费时二万工、和翔鹰公司合造的船鼓去参加长春博览会,顿使东北人感到“世界最精美的家具在宁波”。今年正值沈光文先生400周年诞辰,希望甬式家具有机会去宝岛一展风采。
吴 慈 吴圣东